这日,待叶天恨整理好桌上书物后,正准备与大师兄一道去膳房,陆真忽从怀中拿出一本已经泛黄的旧书,上面歪曲的写有四个古体字。
叶天恨很是好奇,待仔细看过才识得是“玉清心法”四字。
陆真取出书本后,用手轻轻抚摸着略有破损的书页,嘴角微动,似有话说,良久,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微微叹了一声。
陆真将目光从手中旧书上移开,伸出手来,在叶天恨肩上轻轻拍了拍,故作欢颜轻声说道:“小师弟啊,你到千寻峰也有两年了吧!从明天起,我就不再教你习字念书了。师父说你资质较差,修不成什么仙家法诀,其实呢,这也未尝不是好事,免得去争得个死活。”
说着,陆真低头又看了看手中旧书,用手摩挲了一下,才接着道,“不过你这闲着也是闲着,大师兄这里刚好有一本《玉清心法》,反正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就送给你吧,你没事时翻翻,就权当作打发时间罢了。这两年来,大师兄也没有送给你什么东西,这就当作是咱们的见面礼吧!”
说完,陆真就将书交与了叶天恨,这一刻,陆真的手似乎在微微发颤。
叶天恨看出了大师兄的异样,心中一动,一股不安之意生起,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默不作声的将术接了过来。
叶天恨接过旧书,随手翻了翻,发现尽是些诲涩之词,从未听得过,便就不管了,谢过大师兄后,小心的将泛黄旧书放在床垫草席下,打算回头再看。
叶天恨做完这些后,抬起头来,望着这个比两年前还要胖的大师兄,带着一丝不安问道:“大师兄明天就不来了么?”
听得此话,陆真缓缓转过身,走到门口,双手背负,看着眼前的那片竹林,怔了片刻,道:“怕是来不了了,我已征得师父他老人家同意,我要去世间游走一遭,这什么时候回来以及还回不回得来都很难说啊!”
言罢,陆真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有那生离死别的伤感之意。
叶天恨听得大师兄说明日便不来了,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而大师兄随后又说要离开千寻峰,当下眼眶一热,便忍不住得落下了眼泪。
陆真听过后,转过身来,一把把叶天恨揽在怀中,道:“哭什么?大师兄不是还在这里吗!”
说着还强笑一下,心中却也升起一阵酸意。
翌日,千寻峰弘心殿前平地上,站着好几十个白衣道人,就是峰内平日不多见的穆天涯也来了,都在为眼前一位白衣胖道人告别。
挽留和祝福的话一句接着一句,除去少数闭死关的几个人,千寻峰上六十四日来了五十多人。
修道之人心境已稳,对于这离别之景并无太多触动,虽是道别,可却听不出多少真情。
陆真自然知晓,但他并无不满,对他来讲,众师弟能来送别,就是最好的祝福了。
叶天恨没有修行,便无道心一说,此时跟大师兄说上两句后,已哭成泪人了。
陆真向众人一一言别后,尤其是在叶天恨这里安慰了一阵,后又听得师父嘱咐几句,才起身向山下走去。
转身过后,谁也没有注意到有泪水在陆真脸庞滑落。
山路弯曲环绕,路旁又多杂木,不多时,陆真的身影就已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望着那渐渐远去终于不见了的身影,穆天涯终于动了动容,望着大徒弟消失的地方,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等陆真离开后,殿前众人才注意到叶天恨这个新来小师弟,待一一前来道了几句,再向穆天涯行过礼后便是散去了。
等各位师兄都已离去,叶天恨也准备跟穆天涯行礼拜别,这是站在一旁的穆天涯略显伤感的说道:“天恨,你随我来。”
声音虽小,但威严仍在,这一刻,似乎也多了几分柔情。
叶天恨自一开始便对这师父敬畏有加,此时又被叫住了,心想是不是犯了什么错,直犯嘀咕,又随即想到是不是要告诉自己关于小河村的事,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
怀着复杂不安的心情,叶天恨跟着穆天涯进了弘心殿。
弘心殿跟碧云峰上弘德殿布置都差不多,只是殿堂小了许多,没有弘德殿那般威严雄伟。
穆天涯走进殿内,坐在挂有三清祖师画像墙壁下面的椅子上,叶天恨垂手站立在他身前。
穆天涯盯着叶天恨上下打量了片刻,微微点点头,开口说道:“是长了不少!天恨,你大师兄待你如何啊?”
叶天恨不知师父问此话出自何意,赶忙行礼回答:“回师父的话,大师兄待我如亲人一般,对我非常好!”
穆天涯听得叶天恨的回话,用手捋着要长不短的一撮灰白胡须,轻轻点了点头,对叶天恨这个回答表示满意。
不过穆天涯本就干瘦,加上身材较高,让人觉得他就像是一根干柴,他这番动作,到是有几分滑稽。
穆天涯又接着问道:“这山上日子你还习惯吧?”
叶天恨忙点头,口中一个劲儿的回答满意。
“既然你已是我穆天涯的徒弟,我也不会亏待你。虽然你在修炼一途没有天分,不过你也不必为此苦恼,少了那名利纷争也未尝不是好事。”
“是,师父,徒儿记得了。”
说罢,叶天恨便是跪下行礼了。
穆天涯对此很是满意,虽然叶天恨无缘那飞天遁地的仙家法诀,但是对礼仪上一点都不含糊,若不然,那非得把自己气得个半死。
“好了好了,起来吧!”
穆天涯摆手道,叶天恨道了声“是”便起来了。
这时,穆天涯站起身来,朝着叶天恨摆了摆手说道:“你再随我来,我有一样东西给你。”
叶天恨跟着穆天涯穿过大殿,从右侧屋来到里屋,穆天涯脚步不停,从里屋壁橱里拿出一本崭新的书,用白线装订而成。
这次叶天恨到是一眼认出了封面四个大字,《玉清心法》。
穆天涯将书递给了叶天恨,道:“这《玉清心法》是我太乙门镇门法诀,现在我将它传给你。虽然将此心法交给你你也用不了,但门中弟子人手一本是不变的规矩,你也不例外。”
叶天恨忙道:“师父,徒儿已有了这书。大师兄在临走之前已给了徒儿一本。”
穆天涯听后并无丝毫惊讶之意,似乎早已料得如此,依然平静的说道:“那是你大师兄送给你的礼物,这个你也拿去吧!免得外人说我太苛刻,连一本经书都不舍得给。”
叶天恨便双手接过,小心的揣入怀里,口中不忘感谢师父。
穆天涯见已完事,又叮嘱几句,便说道:“若没事,你就去了吧!”
叶天恨行过礼,正转身要走,忽然开口道:“徒儿想问师父,大师兄为什么要下山啊?他告诉我说回不回得了都是问题。”
穆天涯听过,长长的叹了口气,用手扶着旁边椅子缓缓坐了下来,到:“你大师兄在世时间已经不长了。”
叶天恨惊讶得“啊”了一声,连忙问到为什么。
穆天涯丝毫不在意叶天恨的急切,或是叶天恨的问话让他想起了往事,喃喃道,“真儿早些年练功走火入魔,体内真气乱蹿,捣乱了他的七经八脉,致使道行全失,一生不能再修仙法。
真儿身体特殊,修道的天赋又少有人能及,在千寻峰缺少灵气的景况下,同样修得一身通天之法,我本以为我们这一脉能在他手中发扬光大,却不料到,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往事勾起了回忆,穆天涯只顾着在那自言自语。
“真儿受难后,外表虽无恙,可寿数却是大减。他算得自己再无过多时日,所以打算去尘世游走一遭,也算是不枉余生吧!”
待穆天涯说完这一番话,却已是一脸泪痕了。
叶天恨想要安慰师父,却又开不了口,只得呆呆的站在一旁。穆天涯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叶天恨见状,行礼过后,轻步退了出去。
叶天恨怀揣着师父刚给的那一本经书,独自走在回石屋的竹间小路上,回想起师傅的话,他也知道了大师兄为什么会去膳房用饭了。
竹林小径曲曲折折,原本每天都是跟大师兄一道的,如今却是颇显凄凉。
山风吹过,阵阵竹叶摩挲声传来,在叶天恨那听来,更像是离别时的哭泣声。
于是他加快了步子,朝着石屋走去。
回到石屋,叶天恨小心翼翼的把那大师兄送与自己的旧书从草席下面拿了出来,双手将其捂在胸口,口中不住的言语道:“大师兄,大师兄,你一定要回来啊!一定要回来啊…”
不知不觉中,叶天恨已是泣不成声了。
良久,他才将手中之书缓缓放下,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用手不停的抚摸着大师兄曾经待过的每一寸地方,与大师兄一起的每个场景都一一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
如此这般,叶天恨伤心了一整天,加上三餐未食,于伤心过后便是沉沉睡去了,口中却不时唤着“大师兄”。
于此同时,数千里外的八卦门中,叶知秋一掌重重的拍向了身旁茶几。
那茶几受此重击,已是四分五裂地崩飞在了地上。
在叶知秋的房间里,大徒弟陈子风正躬身站在一旁,向叶知秋诉说完毕。
叶知秋随后向屋外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处大殿,殿堂正前方那放在青木桌上的三足四角鼎相当醒目。
此时殿内,拥挤着好些人,在人群正中央,躺着一具脸部血肉模糊的尸体,尸体颈部左侧还有一个大血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