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妤一句话后,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就在大家各怀心思的时候,一个外事弟子前来报信,说是八卦门有事相询,来人正在山脚亭子里驻足歇息。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这处置叶天恨一事也自然搁在了一边。
本来柳逸南是打算把叶天恨留在碧云峰上,可已经撕破脸皮的穆天涯极力反对,说什么也不允许将叶天恨留在那里。
虽然柳逸南认定当日之事定是叶天恨所为,可苦于找不出丝毫证据,而这叶天恨又确实不具任何道行,料想他一时半会儿也逃脱不了,也就顺了穆天涯的意。
那日叶天恨在修炼途中发生意外时,只顾着极力挣扎,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抵抗剧痛上面,并没有注意千寻峰上的诸般变化。
整个千寻峰峰顶,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山石跟黄土,一点草木也没有。
看着眼前萧瑟颓败的景象,叶天恨惊得说不出话来。
穆天涯将叶天恨送回屋子,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不会有事的。”
随后又叫来二弟子张翼丰,叫他好好照顾叶天恨。一切吩咐妥当后,才腾空而起,朝着碧云峰飞去。
贵客远来,礼数是不能少的。穆天涯到碧云峰时,柳逸南一众也正好从山下接客回来,御剑落在广场上。
广场由青石板铺就,长宽约莫五十仗,极为宽敞。此时天高云淡,秋风徐徐,站在广场上扫顾四周,山下事物尽收眼底,让人有说不出的舒畅之感。
“果真是好风光啊,怪不得家师一直称赞师叔这里人杰地灵呢!”
人群中,一个陌生男子谈吐生风,引得柳逸南等人笑声连连。
穆天涯朝着人群走去,还没走近身,那陌生男子便远远的抱拳问候道:“子风见过穆师叔!”
穆天涯早就将看见这名男子,只觉得眼前之人面容熟悉,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时听见这人叫自己师叔,又自称子风,便是想了起来。
“原来是陈子风哦!”
穆天涯点点头,淡淡的回答道。
来人正是叶知秋的大弟子,陈子风。
多年前极北无尽海出异象后,八卦门掌门叶知秋亲自赶赴太乙门,跟柳逸南等人探讨无尽海的事,他来的时候便是带上了大弟子陈子风。
这陈子风也是天资不凡,不光修行有天赋,连记忆力也惊人,十三年前的他虽还只是一个半大孩童,但那时见过一次面的人,到现在还能一眼认出,这让穆天涯心中暗自赞了一句“好小子”。
陈子风身着一件白袍,胸前绣着一幅八卦图案,青丝高束,发带飘飘,剑眉星目,果真是玉树临风,倜傥风流。
众人来到弘德殿,门中弟子端茶送水后,又是客套了一番,陈子风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于是起身拱手道:“各位师叔,子风这次前来,是为了传家师几句话。”
柳逸南听过,哈哈一笑,道:“叶掌门要说什么,难道是窥得什么天机?”
陈子风跟着一笑,回答道:“柳师叔见笑了,想来您也是知道,十三年前我师父为探无尽海的事,做了生死卦,可也只看出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
这卜生死卦是要以阳寿作代价,那事过后,家师也元气大伤,近段时间又隐约感应到太乙门方向有异样发生,由于他年事已高,所以叫我前来通告一声,若是魔道妖人在兴风作浪,也好做些防范。”
柳逸南捋捋胡须,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想来叶掌门的《紫微星诀》又是精进了,否则这千里之外的事也是料不准的。这实在可喜可贺啊!”
陈子风回礼道:“不敢,家师确实于这《紫微星诀》有所进步,算是对卜了生死卦后的一点补偿吧!”
说着,却是有些伤感,怕是为师父折寿一事伤心吧!
柳逸南见此,也不便多说,转移话题道:“可知叶掌门料得是何等异常?”
“说来惭愧,家师也说不得,他只料有异样,却是看不得明白,只怕是有大事发生。所以才叫我来通知大家。对了…”
说着,陈子风有记起一事,道:“家师还有一物吩咐我交与柳师叔。”
说罢,从袖口拿出一封书信,双手呈给了柳逸南。
待柳逸南拆开后看过,先是一惊,后又看了看陈子风,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跟着点了点头,随后又将书信交给了坐在一旁的萧妤。
萧妤接过信,也是边看边点头,随后将信还给了柳逸南,轻声道:“一切由掌门做主!”
柳逸南折起书信,放入怀中,对着陈子风说道:“这防范一事,我是记住了,多谢叶掌门的好意。你我同道,若有妖魔作乱,我太乙门必定殊死相搏。”
说着,眼角余光朝着穆天涯扫过,穆天涯将头扭向一边,装作没看见。
柳逸南接着说道:“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你就在我碧云峰上住上几日吧!”
出乎意料的是,陈子风并未做任何推辞,便是欣然答应了。
王启书走进大殿,领着陈子风退了出去,一路上谈笑声起。
陈子风离去后,大殿内一阵安静,片刻后,柳逸南向众人问道:“大家如何看?”
靠近掌门位的孙尚云眉头一皱,站起身来朗声道:“想不到这叶知秋竟是这般了得,如今看来他已是把《紫微星诀》练至了化境,若他再修得《混沌诀》,只怕是窥破天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孙尚云是柳逸南的三师叔,也是如今太乙门中辈分最高的长老。
他此话过后,身旁另一位黑瘦中年人接口道:“孙师叔说的不错,看来那叶知秋果然名不虚传。若是再这样下去,我太乙门这正道领袖之位怕是不保了。”
这人便是数年前探查魔教行踪的孔祥。孔祥看着不过三十岁,肤色偏黑,看着到让人觉得精干得很。
穆天涯抿了一口茶,道:“这陈子风若是住上一段日子,只怕是我千寻峰上之事定会暴露无疑。”
“哼!你那宝贝徒弟做的好事,怎么这会儿还担心家丑外扬了?”
坐在对面的凌若初讥讽到。
穆天涯顿时脸色一变,指着凌若初道:“凌若初,你别不识好歹。”
一旁的萧妤这次没有喝斥,只是当作没听见,对着柳逸南道:“掌门师兄,这陈子风算得上是一表人才。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亲事我自当无异议,只是我还要去告知小思一声,看看她的意见。”
那凌穆二人,听过萧妤的话,还算识趣的停了下来。
柳逸南笑着道:“如此甚好。这孩子自十三年前与你那徒儿识得过后,想来是日夜经受思念之苦啊!哈哈哈哈…”
萧妤也笑了笑,道:“师兄所言即是!小思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若能成,也算是一桩美事!”
正当众人将要起身离去,柳逸南吩咐道:“那千寻峰一事,若陈子风发觉后问起,就说是被一神秘人携一宝物虏走灵气所致,就不要说是我门中弟子了!这寻问叶天恨一事,就暂且放下,我看过他身体,无丝毫真气波动,想来一时半刻也逃脱不了。”
穆天涯大声驳道:“掌门师兄,我说了在未得出结论前,不要一口咬定我徒儿便是此事肇事之人。”
“哼,还什么结论不结论的?大家都亲眼所见,还有假?掌门师兄这般行为,只是为了顾全你的颜面,若换作是我,哼哼…”
凌若初马上瞅着机会道。
穆天涯见争执不下,把袖子一甩,便是在殿堂中就地腾空而起飞走了。
随后,殿中众人也陆陆续续离去。
缥缈峰上,青山绿水间繁花朵朵,争红斗艳,林间鸟鸣声阵阵,更添一份美丽。
因聚灵阵之由,缥缈峰被峰中女弟子布置得四季如春,女子爱美,在哪里都一样。
此时峰内一座凉亭里,一群年轻女弟子正围着一个紫衣女子喜笑言开,挑逗的话弄得那女子脸颊通红。
女子名叫姚思思,廿六芳龄,长得确实楚楚动人,一副美人像。
原来十三年前,陈子风随师父一起来到太乙门,在那时见得年仅十三的姚思思。二人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便是暗中生了情愫。
这修真练道之人,并不是非得要守那空门规矩。且不说那双修之法,单是为情而谈婚论嫁的亦不在少数。
这陈子风也是个有担当的人,虽然当时年纪尚小,但在向姚思思许得诺言后,就告知了柳逸南掌门,这次前来,便是要兑诺了。
当时柳逸南等人听说陈子风的誓言后,只是微微笑了笑,根本没把他的话当真,如今陈子风居然真的来兑诺言了,当真是吃惊不小。
不光众长老有些意外,就连姚思思本人也惊喜交加,这些年来,二人私下有过数次联系,但也仅限于书信来往,此时情郎出现,怎么能不开心?
这不,待萧妤回到缥缈峰向姚思思告得此事后,旁边师姐妹一下子就炸开了锅。萧妤离去过后,众姐妹便是在向姚思思打趣,一个劲儿地寻问陈子风的诸般好处,逗得她满脸通红。
***
叶天恨回到千寻峰后,所见之景让他呆若木鸡。
在二师兄张翼丰的搀扶下,叶天恨在周围转了转,峰顶已是存草不生,这时才明白在大殿之上为何除师父外众长老竟是那般对待自己。
叶天恨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导致这等事故发生的。就那简单的练气法诀,为何会有如此恐怖的引气效果呢?在昏倒时感受到了那五色灵气都在一个劲儿的往百会穴处涌来,这也正符合《玉清心法》所讲的“气从百会入,周游全身”,但又为何体内无丝毫真气呢?
想过许久,叶天恨亦是无任何头绪,便是失望的摇摇头,向着石屋走去。
张翼丰话不多,见叶天恨满脸失落之意,于是在一旁安慰道:“小师弟,不要乱想了,回屋好好休息吧!”
这草木一除,西峰就只剩下一座石屋孤零零的立在峰顶的崖边,跟千寻峰另一边成片的屋宇形成鲜明的对比。
叶天恨再一次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想道:“大师兄走了后,我便似这石屋一般,现在除了师父,谁又是真心待我?那些人只顾着自己,什么正道领袖,若是没有师父,在未将此事弄个明白,我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他们一口一个魔道妖人,挂着斩奸除恶的幌子,却是这般无理。哼!”
叶天恨越想越气,不由得重重的哼了一声,似乎下了什么很大决心,快步想石屋走去。
张翼丰也没说话,把叶天恨送回屋子后,安慰了几句,便是离去了。
叶天恨站在门口,那已被参天树木掩盖的三座废墟,尽收眼底。看着看着,叶天恨不由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