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诸般仙家宝地,说的就是那些灵气充裕的地方,所谓灵气,也就是指天地间五行之气。
所谓修真炼道,就是将身外游荡于天地间的五行之气,通过修炼法诀将其化为自身真气,后以真气为辅,施展种种神通,以抗天道。若是有大成就者,便是能够飞升仙界,位列仙班。
但是,这世间五行之气本就是飘忽不定,像那传说中“蓬莱仙土”这种自然而成的宝地,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为数不多。
可修道之人又不能缺少灵气,于是从古至今各门各派想尽办法来聚拢灵气,这太乙门中聚灵阵便是诸般法门中的一种。
太乙诸峰之中,即便是千寻峰于千年前突生怪事,导致峰内灵气消失大半,但也较于俗世之地强上许多,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也全靠聚灵阵的逆天功效。
可如今,千寻峰峰顶已是一毛不拔,均为灵气散尽所致。除去一片青瓦屋宇,就只剩下一片黄土了。而山腰之景,仍旧一如往常,各种草木丝毫未损,让人十分不解。
风和日丽时,从远处看来,就会发现这千寻峰就像觉罗寺的秃顶和尚一般。
穆天涯被激怒后,也不顾门规跟身份,在弘德殿中便飞身离去了。
柳逸南这一次并未说什么,任由穆天涯离去,凌若初嘴角微微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穆天涯离去后,径直来到千寻峰上叶天恨的住处,跟叶天恨说了好长时间的话,除了安抚他的情绪外,也向他表示待这件事过去后,带他一起外出游历,不再在门中受气了。
师徒二人聊得兴起,不知不觉中明月已悬天际。
叶天恨现在觉得师父就是自己的天,心中已不知道该如何表示谢意。他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然度过这一劫,于是向穆天涯开口问道:“师父,天恨会死吗?”
“天恨你记住,你不会有事的。我查到有关小河村的情况也迟早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你早点休息吧!”
穆天涯说过此话,带着疲惫之色离去了,月色下,他的身影略显凄凉。
已是夜深人静,夜空中各种草木一毁,原本每晚必至的虫鸣声也随之散去。
叶天恨怎么也不能入眠,便双手抱头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已落下了眼泪。大师兄也走了一年了吧!若还在,也肯定是会护着自己的。
“大师兄你还好吗?师父说这件事过了后会带我下山,我这一次真能够活下来的话,我再也不呆在太乙门了,那些人太凶了。”
屋外,少了竹林的遮蔽,柔和的月光也慢慢流进屋里,透过窗静静的泻在他的脸上,似儿时娘用手轻抚,哼着不知什么调的曲子哄自己入睡。
静静的,叶天恨进入了梦乡,屋子里想起细细的呼吸声。
若可以,抛却一世浮华,就这般安然入梦,谁又恋那六欲七情?
只叹世间可怜人放它不下罢了!
翌日,叶天恨早早的起了床,走在屋前,看着地面因草木化作灰烬后留下的大洞小眼,再一想到昨日在弘德殿上的场景,心里又是一阵不安,随即一阵愤怒袭至心间。
他拳头紧握,口中默默念到:“哼,我又有何能?不就是一个废物,又怎么作得了如此风浪?想来便是那几个老不死的要我的命了!”
不知怎地,叶天恨竟是有着从未有过的愤怒,连这么大逆不道之话也敢说。
要知道,尊师重道是亘古不变的礼仪,若有违背,便是欺上之罪,所以之前穆天涯顶撞柳逸南后被孙尚云呵斥,穆天涯随即被呛得哑口无言。
可此时,那天恨娃儿竟是这般无礼。
此时叶天恨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响起,“杀……杀……”,叶天恨只觉得头痛欲裂,此时的他脸色铁青,双眼通红,身子还不停的颤抖着,如在经受炼狱折磨一般,竟是恐怖之极。
突然间,他喉咙一热,“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就眼前一花,晕倒在了地上。
这情景,跟一年前在石屋中竟是如此相似,正是那走火入魔之状。
叶天恨一口鲜血落地后,一个劲儿地往土里钻,似有什么噬血猛兽在地下用力吸噬,瞬间便消失了,就在叶天恨倒地后,嘴角血迹亦是顺着脸颊向地下流去。
血水消失在地面后,一缕黑气从地底钻出,钻进了叶天恨的体内……
***
“叶师弟,你醒了!哎…别动,你再躺躺,我去给你拿点饭食,顺便通知穆老前辈一声。”
叶天恨睁得双眼,刚要支身起床,便被坐在床前椅子上的张梦德止住了。
原来,就在叶天恨昏倒不久,就被前来看望他的二师兄张翼丰发现了,于是将其抱入屋里。
张翼丰将叶天恨安顿好后,也不知这孩子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禀告师父过后,便是叫来厨子张梦德,吩咐若是小师弟醒了,给他做些吃的。
那张姓厨子并非是太乙门中弟子,就只是从山下招的执掌伙食之人,只是平时吃饭之人念其年岁较大,才称作一声“师兄”。
那张梦德到还算是个心细之人,离去前不忘给这个干师弟倒一杯茶水。
叶天恨慢慢抿着茶,回想着辰时之事,却依旧了无头绪。
屋外又是繁星点点,算来他已经昏迷六七个时辰了。
叶天恨下了床,稍作了一番整理,坐在桌子旁等着师父的到来。
“为何这些时日会发生如此多的怪异之事?难道真的是我运气不好么?”
叶天恨想过,便摇了摇头,“唉!若早知道,我定是会要求与大师兄一道下山,又何苦会遭这罪受,唉!”
一声叹息,竟是此般无奈,谁又想得是出自一孩童之口?
屋外星辰遍布,一闪一闪,似天上神仙视察凡间疾苦,可就看不到隐于夜色当中的诸般冤情。
若,仗剑可走天涯,谁又愿为檐下人?这世间事,多是如此无奈,转瞬即逝的云烟,又何以变得永恒?
待叶天恨草草吃过张梦德送来的饭菜后,师父穆天涯便是踱步来到屋里。
叶天恨顾赶紧躬身行礼道:“师父!”
穆天涯挥了挥手,缓声道:“坐下吧!真难为你了!”
叶天恨心下也摸不准师父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是怯怯的依穆天涯所言坐下了。
张梦德收拾完碗筷,行礼退了出去。
穆天涯挪过一把椅子,正对着叶天恨坐了下来,叹声道:“天恨呐,你大师兄已去了一年,你可有想念过他?”
叶天恨一听此话,一下子站了起来,回答到:“徒儿时时刻刻都十分想念大师兄,就是不知他何时才能回来!”
说着,声音却是小了下来。
穆天涯摆了摆手,道:“坐着说,坐着说。”
于是叶天恨便又坐下。
“你也不必担心,我昨日说过了,这件事过后,我带你下山游玩,看看能不能找见你大师兄!”
穆天涯说着此话,强颜欢笑。
叶天恨听得师父说大师兄还有机会回来,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穆天涯又道:“罢了,罢了,将你大师兄一事暂且放在一边,我问你,这千寻峰上灵气散尽一事果真非你所为?”
叶天恨身子微微一震,穆天涯看在眼里,还以为是害怕所致,便出言安慰道:“不用害怕,师父只是在问你话!”
叶天恨一听,马上跪倒在地,道:“师父,徒儿…”
那叶天恨一激动,正准备要说出实话,可心下似乎想到什么,硬是话峰一转,接着道:“徒儿确实不知那日之事为何人所为,我昨日在碧云峰上所说的尽是实话。师父你曾说过,徒儿于这修炼一途是无丝毫缘份的,徒儿资质更是不比常人,这又怎么可能是徒儿所为呢?”
穆天涯脸上无任何变化,想来叶天恨这般回答已是意料之中的,他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到是吓了跪在地上的叶天恨一大跳,愤声道:“这群老王八蛋,这明摆着的不可能是你,却仍要将这屎盆子往你头上扣。想要让我丢脸却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是欺人太甚。我到要看看谁敢动你?这峰中灵气尽失,太乙门中已没有千寻峰一脉了,哼!”
本来平日里见过几次师父与那凌若初互相冲撞,叶天恨便是想过这两人间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此时又听得师父这般言语,这个中缘由也就想到了几分,多半就是为了面子了。
“可是那天萧师叔说的那个‘她’又是谁呢?”
见穆天涯正在气头上,叶天恨到也识趣,未说话打扰,只是心中好奇的想着。
二人就这样各怀想法,屋里陷入了沉寂。
夜,是这般的静,如同逝去人儿停止跳动的心,若是永远如此,谁又要去恋那世间荣华?
穆天涯又是说过几句后,安慰了叶天恨一下便是离去了。干瘦的身子湮没在夜色中,这般渺小,这般无奈,天道之下,谁又有大能耐,能作丝毫反抗?
叶天恨心中波澜起伏,或是为诸位长老的勾心斗角,亦或是为自己的卑微,胸中压抑非常,便来到屋外踱着步子。
成片的黑云遮住了释放光辉的月亮,只剩下云隙间的星辰做着单调的闪烁。
叶天恨看着夜空,似心有所想,下意识得盘腿坐在地上,便是依那《玉清心法》吐纳起来。
然而,片刻过后,异象突生。
只见那地面忽然红光一闪,山峰随之一阵猛烈的颤动。
再看那现红光之所,却正是早晨叶天恨那口鲜血的落地处。
夜空中风云变色。
穆天涯刚回住处,突然感觉地面一阵摇晃,大叫不好,直接破空来到石屋,一看,屋中已是空无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