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牵着马喜滋滋的进了柴门,却见哥哥范平站在门口,冷冷看着他,一张脸越拉越长。
嫂嫂从伙房里探出头来,看了范蠡和枣红马一眼,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然后缩回头去。
范蠡一头雾水,心想这两口子是不是闹别扭了?可是你们闹别扭也用不着对我这样啊,真是莫名其妙!
牵着马来到牛棚外面的木桩上拴好,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尘,然后钻进妈妈的屋子,心想问问妈妈吧,这两口子到底怎么了。
没想到妈妈的表现更加奇怪,只见她端坐在照直门口的坐榻上,一脸的冷若冰霜,全然没有平日的慈爱。
“娘,你们这都是怎么啦?”,范蠡蹙着眉头问道。
“蠡儿,你给娘跪下!”妈妈的声音不怒而威,让他听来不寒而栗。
“娘,到底怎么了?”范蠡一边迟疑着跪下,一边瞪着眼睛问道。
“娘问你,最近村子里接连丢东西,你可都知道么?”
“哦,知道啊,还不是前两天你说的么,谁家丢了五只鸡,谁家丢了两只羊,呃……还有谁家丢了一袋粟米。”
妈妈直视着范蠡的眼睛道:“前日晚上又丢了一头牛,你郭大叔家的,你可知道么?”
“什么?郭大叔家的牛丢了?”范蠡诧异道。
“是啊,在村子外面让人给杀了,只扔下头蹄下水,你果真不知道么?”妈妈的目光还是那么犀利。
“不知道!……娘!原来你在怀疑是我偷的么?你还是我的亲娘么?”总算明白过来了,范蠡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妈妈怒气冲冲道:“不是娘怀疑你,而是全村的人都在这么议论!你若是做了那偷鸡摸狗的事,老娘宁愿没有你这个儿子!”
“老天爷啊,这都什么事啊!”范蠡感觉脑子大了,简直要捶胸顿足起来。
“你可倒好,今儿个忙忙地骑来一匹马,让谁不得怀疑?你给娘说清楚,这匹马哪里来的?”妈妈声音有点发抖,眼神中却闪现着一丝期望。
“娘,那晚上我买马回来,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五百个铜钱买的!”范蠡有点不耐烦道。
“蠡儿,哪来的钱?”妈妈已经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滚落下来,她无法承受自己竟然养了一个做贼的儿子!
“我师父给的啊!不是也跟你说过了么?”范蠡翻了一下白眼,实在对妈妈的记性有点不满。
妈妈胸口起伏着,半天才镇静下来道:“蠡儿啊!你说的话为娘都记得!只怪娘太糊涂了,当时就没有用心想想,天下哪有这样的师父,非但不要你一个铜钱的束脩,反而要拿钱给你买马!
蠡儿啊,你就不要糊弄为娘了!前些日子,就有人曾经对娘说,你家蠡儿日日拎着一坛子酒上山,过得像个有钱人的日子啊,娘还对他们说,那是你打柴换来的。
后来你从娘这儿拿了十个铜钱,说是去还欠下的酒钱,娘当时就生气,怎可赊着喝酒呢?当时还好好说了你一顿。
如今看来,我儿本事好大啊!不但能赊酒喝,还能赊马骑,如今是想着法子给人还买马的钱呢!
娘没有钱给你买马,也没有钱给人家赔牛,你哥哥也没有,你就只好被人家送去见官,挨板子吃牢饭去吧,娘从此也没有你这个忤逆的儿子!老范家不出你这样的逆子!”妈妈说着,渐渐脸色发白,身体发抖,似乎曾经的老毛病又要发作了。
“娘,我没有,我没有啊!”范蠡气急败坏地喊道。
范平一看急了,骂道:“癫子!你若是把娘气出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你给我滚出去啊,我范平没有你这样的兄弟,你给我滚!”说着顺手抓起旁边的笤帚,劈头盖脸就要打过来。
范蠡一纵身跳出门外,看到妈妈的气色并无大碍,于是冲着哥哥喊道:“滚就滚!我滚到伏牛山上不回来了,不过你得照管好我娘!”
范平气恼地喊道:“你给我快滚,谁又曾指望过你呢!”
范蠡稍稍一愣,一转身出门去了。
嫂嫂欲言又止,转头对婆婆道:“娘,少伯会不会真的不回来呢?要不我去把他叫住吧?”
妈妈虚弱地摇了摇头道:“就让他去吧,若是他长点脑子,最好躲在山里不要回来。否则被大伙儿送到官府,不搭上性命也要充配为奴隶的!”
范平眼睛一亮道:“呃……娘说的有道理啊!看来我那笤帚疙瘩还是打对了!这癫子,唉……”说着无奈地摇摇头。
妈妈摇摇头道:“你看他像个癫子么?真要是个癫子反倒好了!
阿婆生前曾经说过,这孩子不是一般的聪慧,若是走了正路,那就可能是大智大德之人,若是走了邪路,那可就是大奸大恶之人。
娘当时还不以为然,认为咱一个平民农家,又是厚德传家,能出什么大智或者大恶的人呢?如今看来,阿婆的话没错,只是这个孩子走了邪路!
唉……,娘也没有什么办法,就看他自己以后的修为了,但愿他平安躲过这次难关,不要再作孽,就算谢天谢地了!”
妈妈说着,泪水再次涌上眼眶,一家人都陷入了沉默。
此刻,范蠡徘徊在村前的小河边,又气又急,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