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师父一只手紧紧抓住马鬃,一只手紧紧抓住缰绳,两只脚扣在马肚子下面,两眼如炬直盯前方,纵然马儿如何跳跃,却总是稳稳地坐在马背之上。
马儿跳跃了半日,渐渐缓和下来,呼呼地打着响鼻,狂奔一阵之后,放缓脚步,踏踏踏向前走起。马儿小跑了一阵子,师父抖动一下缰绳,那马儿虽然甩了几下脑袋,很不情愿的样子,却还是听话地调转马头。
额滴个老天爷啊!师父居然轻易将这一匹烈马征服了!
师父跃下马背,将缰绳交给范蠡,气喘吁吁道:“徒儿,此马性情十分顽劣,必须要好好调教才行!徒儿万万不可轻易碰它,待为师好好训练一番,杀去它的戾气才行!”
范蠡目光钦佩道:“是,徒儿遵命!师父一定也要小心啊!”
师父道:“徒儿,暂且将它放到后山去吃草,记得要拴好缰绳!”
范蠡将马匹牵到山洞后面的草坡,拴在一棵树上之后,回到山洞。
却见师父站在石壁前面,轻抚银须,面色深沉道:“徒儿,此文可已熟读?”
范蠡道:“师父,徒儿虽然已经熟读,却只是囫囵吞枣,理解者不足一二,还望师父多多点化!”
师父目光悠远道:“姜太公乃是千古神人,为师自幼对他顶礼膜拜,也曾立下如他那样扭转乾坤之宏愿,所以为师一直将他视为先师,然而……”,师父突然打住话头。
范蠡道:“师父,在徒儿看来,您学贯古今,文韬武略,本是旷世之才,为何却……选择了隐退江湖?”
师父微微叹口气,目光殷切道:“唉,说来话长……,为师已然心灰意冷,如今便把一声宏愿寄托在徒儿身上,还望徒儿莫要辜负了为师期望!”
范蠡动容道:“师父,徒儿定当孜孜以求,不辜负师父教诲!”
师父看看石壁道:“徒儿,太公六韬分为六章八十二篇,洋洋两万言,尽是太公治国、治兵、作战、权谋之精髓,徒儿非但要入脑入心,而且要通晓其中要义!
其中有些论述,尽管如今看来虚幻缥缈,似乎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然而总有一天,徒儿面临紧要关头之时,就会领悟其中妙处,徒儿明白否?”
范蠡道:“徒儿若有所悟!”
师父道:“自即日起,为师便从《文韬》讲起,每日三五篇,徒儿一定要用心领会!”
范蠡道:“是,徒儿一定用心!”
师父朗声诵读了一遍《文韬》,逐字逐句讲解起来,举一反三,旁征博引,很快将范蠡引领进一个缤纷多彩的知识海洋,令他听得如醉如痴,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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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一天天更加明媚,范蠡却总是感到淡淡的忧伤。
不仅仅因为他对醴姜的思念和愧疚,而且因为一个明显的预感:师父可能很快要离他而去!
跟随师父的一年多时光,是他成长最快的时光,也是最为充实和快乐的时光。师父如父如友,已经成为他最最亲近的人,他不知道离开师父的日子该要怎么过呢?
《六韬》已经从战争权谋讲授到实战,从战略深入到战术了,这也是范蠡最为感兴趣的内容。
师父以沙盘为山河城池,以石子为车马将兵,排兵布阵,攻城掠地,进攻防守,纵横捭阖,车战步战,水战陆战,甚至包括当时并不多见的骑战也有涉及。
师父说骑战其实在上古时候就有,只不过后来被兵家漠视了。骑战有它灵活多变、攻击力强的优势,此后一定会发展为战争主力,范蠡对此深以为然,他就想不通,那时候的人们为什么会忽视骑战呢?
师父的排兵布阵与进攻防守,总是那样变幻莫测,出人意料,却又总是凸显出神奇的效果。
师徒二人常常互为攻防,在沙盘上厮杀地天昏地暗,范蠡常常感到身临其境,似乎能听得到战车隆隆,看得到刀光剑影……
每到这样的时刻,他周身的热血不由得沸腾起来,眼中闪现出热切而凌厉的光。什么时候才能统兵千万,跃马山川,气吞万里如虎?这可是他前世到今生一直激荡胸怀的梦啊!
这一天,师徒二人在沙盘上好一番厮杀之后,吃了一碗清茶,又去训练了骑射。
在师父的调教之下,那匹桀骜不驯的枣红马越来越听话了,然而它那高昂的头颅和骄傲的步态却一如既往,看起来十分神骏。
范蠡也可以骑着它,在山洞后面的草坡上策马飞驰,而不必担心被它撂下来了。甚至可以在马背上拉弓射箭,只不过火候不到,准头太差了,还需要好好训练一番。
范蠡给枣红马取名为“火龙驹”,师父颇为赞赏。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给宠物取名字,前世可没有这个爱好,那时候他最讨厌猫儿狗儿了。
不过现在自己的两个宠物,扶摇和火龙驹,若是拿到前世的那个时代,那可就碉堡了!
正在暗自得瑟之际,师父提醒他该下山了。
抬头看看快要落山的太阳,只好恋恋不舍告别师父。他太喜欢这样的时光了,他害怕这样的好日子很快到头!
“徒儿,今日你骑马去吧,如今为师可以放心了。”师父看看火龙驹,又看看范蠡,目光中充满慈爱。
“太好了!”范蠡差一点从地上蹦起来。
他早就渴望着能够骑着马上山下山,遇到平坦之处还可以策马驰骋一番,过一过自己的将军梦。
今日师父终于答应了!
他迫不及待跨上马背,很装逼地吆喝了一声“驾!”
火龙驹长嘶一声,腾跃四蹄向前飞奔起来。
一路上的惬意不用说了,很快来到山脚下,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醴姜看见我范癫子骑在马上,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会不会也很喜欢呢?
再若是将她驮在马背上,搂着她柔美的腰肢,迎着夕阳,策马飞驰……,那将是多么绝美的一副图画啊!
然而……,不可想,不可想!
范蠡勒住马头,向醴姜家的方向呆呆地看了半日,使劲地甩了甩脑袋,抬起手一巴掌打在马屁股上,飞驰而去。
进了村子,看到村头的几个人诧异的目光,范蠡的心中多少有些自得。
“范……少伯啊,买了一匹好马么?”有个老大哥颇为羡慕的问道,听起来他本来是准备要叫范癫子的。
“哦,是啊是啊。”范蠡很矜持地答道。
平常这些人可是不多理睬自己的,自己也懒得理睬他们,今儿个有点特殊。
“哦?这匹马能值不少钱吧?”那人又问道。
“是啊是啊,五百个铜钱呢!”范蠡随口答道。
“范……少伯好有钱啊!”那人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意。
范蠡也不多做理睬,应承了几句,来到家中,心想妈妈和兄嫂看到火龙驹一定会很高兴。
然而牵着马进了柴门之后才发现,事情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