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眨下眼又过了十七年,身处西南贫瘠之地的平乐镇,依然青山环绕,民风纯朴。为抗衡白虎山贼,小镇近年大兴防御工事、训练民兵,联防队机制逐步成熟。而保护商旅,仍主要依靠振威镖局。相比起白虎山,平乐人似乎更关心天气。因为缺乏水源,这里的用水十分珍贵。
时间的洗练让艾雯添了几分成熟。窗前的她,虽为人妇,行卧间却有一种脱俗与从容感。清辉阁是她们如今的家,是平乐镇的人们为感谢她施法降雨,齐手而造。在如今的平乐镇,她亦是个人物了,平乐水仙的雅称亦稳稳地盖在了她的头上。但相比之下,他们的后辈,更为人啧啧称是。
漫雨缓缓而至,在一旁劝道:“主人,你日前才施术降雨,得多休息才是。”艾雯久久凝视着上空,沉声道:“中天那淡淡的黑气,又长了几分!回归日已近,我们要多留心。”雪姬漫雨齐声回道:“知道了,主人。”艾雯顿了顿,和声问道:“紫琪上哪儿去了?”雪姬笑笑说道:“据说是刚从镇上讨了些桂花糕子,去看望一凡殿下了。”漫雨则怜惜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身子弱,武功也练不成。听说外头的人还因此给她取了个绰号,叫什么雪飘零!”艾雯转过身,感慨道:“不碍事,冰镇之术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能这样安逸的过日子,已经是万幸了。”雪姬和漫雨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小镇的书子茶馆内,挤满了用膳的书生。生意好,掌柜心里也乐,刚上了一盘小菜,便与客人搭讪道:“来念书的吧?”书生大口地吃一夹面,抹嘴回道:“是的!平乐的书院名气甚大,我特地从升龙而来,希望能谋到一个学位!”掌柜树起拇指赞道:“公子有眼光!这十有八九的客人,都是来求学哒!”正是客套着,掌柜心里却暗自在笑:“现在的娃子哪有什么心思念书!是人都知道,这西子书院是因为平乐四花才得名的。顾名思义,那可是花仙子的学舍!不过镇里的商贩,确实还得感谢她们呀!”
茶馆角落的一张方桌上,朱志平闷头喝着当地盛产的葫芦酒。他这几年的生活并不不如意!心上人被大师兄抢走了,本就是个憾事;一次醉酒,和那丹婷竟生了状况,被迫草草成了亲。身侧,几位师弟小心翼翼地问道:“朱师兄,难得回来一趟,晚上去放松一下吧?”朱志平抬手就要打,怒道:“嚷嚷什么,被师傅知道了要拆皮的!三更再去!”
掌柜理了些琐事,忙过来客套:“哎呀,朱大镖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给你们留个好点的座位嘛!”朱志平诡秘笑道:“这儿说话方便!”掌柜心领神会地也笑了笑,小声问道:“对了,上回说的事,进展怎么样?”朱至平悄悄从怀里探出一包东西,递给他。掌柜也不拆开看,急急便将东西收入衣衫内。掌柜四处张望一阵,随即掏出一个小盒子,轻轻往桌上一放,笑道:“诸位旅途劳顿,今天吃什么喝什么,算我的!”说着,转身便朝伙计喝道:“二毛,这桌再上几个好菜!”“诸位慢用,慢用!”躬身说罢,掌柜便急急走开。
几位小师弟七手八脚地揭开盒子一看,惊道:“师兄,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你帮忙带的什么呀?”朱志平又闷一口酒,不耐烦道:“能有什么?就是些灵山上等鹿茸!”一位师弟不解道:“师兄,那玩意儿管什么用的啊?”朱志平气道:“打井用的!”师弟们恍然大悟,交头接耳道:“噢,那下回我们也去整一点。”其中一位师弟却忧心道:“朱师兄,师傅不是不让咱们私下带货的吗?”朱志平往他的脑袋上用力一拍,气道:“你懂什么,我们都不说,谁知道啊?”说罢,朱志平随手拾起一定银子,在师弟们面前亮了一圈,道:“不干这个,哪来的酒钱?”
众人正说着话,一位妙龄少女大步踏进了茶馆。身旁,簇拥着一大帮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拎东西的,找座位的,递茶水的,仿佛要将少女捧上天去。茶馆很快躁动起来,座位上的书生们个个伸长了脖子去瞧,倒茶的伙计亦误将茶水溢在桌上。少女四处张望一阵,便朝朱志平等人走过去,悦声道:“几位叔叔,你们也在这里呀?”朱志平感觉廷有面子的,心情瞬时好了起来,笑笑说道:“婷婷啊,来用膳?”说罢,忙向师弟们使眼色,将银子收好。少女并未留意桌上的动静,摆弄着小辫子,活泼道:“是啊,刚说想吃点什么,他们就把我领到这里了。你们慢慢吃。”少女说罢,便在众人的蜂拥下回到自个儿的桌上。
一位新来的伙计一面目不转睛地看,一面疑惑地向掌柜讨教道:“掌柜,那人是谁呀?”掌柜不悦道:“叶镇长的千金,叶娇婷。她是平乐四花之首,绰号花仙子。咱们店能这么火,她功劳最大!怎么?不用干活呀!去去去!给她们那桌上壶上等的古井,要说是我请的!”“好嘞!”伙计爽快应了一声,欢天喜地地就去备茶。
丹芯正从振威镖局出来,便见夏紫琪兴冲冲地跑来。“姑姑!”夏紫琪喘着气,远远地就喊到。丹芯迎上她,便关切道:“你身子不好,悠着点儿。到这儿来,该不会是找我的吧?”夏紫琪呵呵一笑,回道:“来找爹的,他在哪?”丹芯叹一口气,缓缓道:“他呀,好几天没来这了,要不你到集市瞧瞧。”“嗯。”夏紫琪点点头,正要朝集市走去,正巧朱志平等人喝足了酒回来。
众师弟见了丹芯,陆续喊了声“师姐”,便急着脚闪进了镖局。朱志平酒还未醒,恍惚之间,就仿佛看见艾雯年轻时的模样。借着几分酒意,他摇摇晃晃地便说道:“紫琪呀,来让叔叔抱抱。”“下次吧。”夏紫琪低头一缩,俏皮地躲过他的怀抱,嬉笑着便朝集市跑去。
“走慢一点!”丹芯提着嗓子在身后喊了一声,转身便斥责道:“师兄啊,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欺负小孩子?真不知道妹妹是怎么教管你的!”朱志平立在门前,吐了一口酒气,即傻笑道:“自家人嘛,开个玩笑!”丹芯叹道:“好了,赶紧进去吧。这个样子别让师傅和妹妹看见了。”朱志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才一晃一晃地进了门。
进了集市,夏紫琪便看见赵南星正领着一队民兵,正在街上巡视。她迎上去,亲热地喊道:“赵叔叔!”赵南星笑道:“怎么,又给老爹送饭呀?他在城头呢!”“谢叔叔!”夏紫琪回了一声,急急就跑了。身后的民兵们纷纷感慨道:“夏队长的女儿真孝顺!”“是啊!”赵南星回身亦打趣道:“别光羡慕,忙完了正事,有合适的姑娘得赶紧,白胖儿子和闺女很快就有了。”“哈哈!”众人一阵笑,甚是融洽。
城头,夏一凡正挽着袖子,和民兵们一同修城墙。一位壮实的民兵喊道:“队长,这些粗活儿还是让咱们来吧!”夏一凡笑笑说道:“不碍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几块砖头,若能挡住白虎山的山贼,便省事多了!”众人一阵哄笑。这时,一位机灵的民兵小伙喊道:“队长,闺女看你来了!”“是吗?我去瞧瞧!”夏一凡放下手中的砖块,起身一看,夏紫琪已飞扑到他的怀里。“你们先忙!”夏一凡挥手打了声招呼。将士们即齐声笑道:“这儿就交给我们吧!”
俩人在正修筑的箭楼一处刚坐下,夏一凡就馋道:“说吧,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来?”夏紫琪打开布包,兴奋地说道:“看,是桂花糕子。”夏一凡笑笑道:“看样子不错!我们一起吃!”“嗯,你先尝一块!”夏紫琪取出一小块,送进夏一凡的嘴里。“味道真不错!你也尝尝。”夏一凡感慨道。“好,我也试一试。”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把糕子吃了个清光。
这一天的风很清,父亲随和的音容深深地刻进了少女的心坎。以至于夏紫琪常常忆起少时与家人一同吃糕点的光景。在紫凤建国后,桂花糕正式被命名为国糕。糕饼,从此也象征了团圆,成为紫凤人过年时必不可少的食物。
这时,西子书院的藏书楼内,洪朝闻正翻阅着希地的古籍。他眉头紧锁,又翻数页,已是冷汗涔涔。掐指算了又算,老人不禁自言自语道:“七灵涅槃,日月无光。帝星西南,恩泽大地。不得了,不得了呀!”洪朝闻正算得入神,一位少女盈盈而近,柔声道:“先生,请用茶。”洪朝闻抬头一看,缓缓笑道:“若溪呀,你也歇歇吧。这书院的事,总是忙不完的。多出去走走,别终日和我这八旬老头混在一起,把你都显老了!”
刘若溪嫣然一笑道:“让先生笑话了。若溪本是孤儿,承蒙先生收留,即当以师为父,以此为家。”洪朝闻抚了抚大白胡子,笑道:“还是你最懂事!论贤淑,她们若有你一半就好了。”刘若溪微微欠身,道:“先生过誉了,若溪先去浇花。晚膳是豆腐炖肉,烧好了若溪再端过来。”“去吧。”洪朝闻挥挥手,待刘若溪离去,便长叹道:“平乐四花,伊人醉。小女如此,今生足以。”
午后的书子茶馆内,数个中年人正在闲聊。一位满脸麻花的裁缝君笑问道:“平乐四花,名声极响。大伙觉得哪位最特别?”眼有伤疤的剃头人接过话道:“平乐四花,故名思议,各有千秋。不过呀,即是仙子,恐怕我们凡人是无法消受了。花仙子太火、伊人醉太宅、雪飘零太弱、冷艳香太冷!”肥头大耳的猪肉佬嗑一子花生,疑惑道:“这冷艳香是什么来头?”胡渣满脸的卖油仔饮一口茶,表情一肃道:“姓许,名婧芯。她的来头至今是个迷!”众人一阵唏嘘,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能令他们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