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黄巾包头的汉子在小树林的里里外外迅速而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后,就聚拢到了一块儿开始商讨探查结果。
但商讨只进行了不到片刻,四个汉子之间却已经吵翻了天……
汉子甲对汉子乙怒声道:“……胡说八道!按你的说法,昨夜里打伤了小杜帅的,居然是几个拿棍棒的小贼?……你当小杜帅的刀法是切菜用的?”
汉子乙涨红了脸,梗着脖子抗辨:“……这场中留下的痕迹就是这样的。你不也看到了么?那地面上的几个浅坑不就是木棍砸上去的?”
汉子丙也开始质疑:“那小杜帅身上和脸上的伤又怎么说?棍伤好像也只有左肩吧?而且据看过的兄弟说,那左肩上的伤有些奇怪,像是被打过两次呢,而且也不大像是一般的棍伤啊!”
汉子丁很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俺看过小杜帅的伤口……嗯,倒有些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像是用石头砸的吧?”
汉子甲更怒了:“……扯蛋!你的意思是小杜帅是被几个毛贼用棍子和石头给弄成了这样?……你们不知道小杜帅的身手?只要有刀在手,收拾十来个小毛贼那压根就不算事儿!”
汉子丙也附和道:“就是!阿三他根本就是在胡扯!……刚刚他还说什么来着——从现场痕迹来看,昨夜里杨凤和铁蛋两个应该就是站在一边上看戏呢!……这不是胡扯是啥?……你当他们两个都是死人啊!”
汉子丁大怒……汉子乙挽起了袖子……
总之,四个汉子的探查结果出现了极大的分歧,一时间竟是吵得不亦乐乎……直到,那位带队的汉子甲拿出了最权威的推测——
那就是:这小树林附近留下的痕迹都是假的,或者是被人动过了手脚……伤了小杜帅的那伙小毛贼中,一定有一个精通此道的高手在刻意伪造了这个“事故”现场!
既然小毛贼中有这位高手在,那么想要轻易追踪到他们可就难了——因为贼子们一切留下的痕迹都极有可能是伪造的,自然也包括了他们逃跑的方向和路线……
于是汉子甲做了总结发言:
“不管怎样,刘大帅已经发了话:一定要拿住这伙贼子,为小杜帅报仇!……这样吧,小五,你的马最有耐力,你就先回头去给大营里报信,然后再领些人过来帮忙;小三,你的马最快,先去找另一路的人马,通知在那里的廖将军也赶过来……
剩下的俺和小七两个人,正好追踪两个方向。贼子们留下的痕迹既然是假的,那么排除了那个方向和大营的方向,剩下的也正好是两个方向。俺们一人探查一路。”
然后四个黄巾汉子齐齐上马,四人各自按着所领任务分开不同的方向,打马飞奔而去,而唯独,韩悠他们所走的西北方向,却没人去!
而就在四个黄巾汉子刚离开的那片小树林向西北方向不到十里的距离,韩悠他们正在一块空地上休息……
有了韩悠的认可,韩四叔、牛七、李二驴三人如今对韩悠也是颇为信服,自然也就对杨凤和铁蛋的态度与之前不同了。尤其是铁蛋,大家都看出了这壮得像头牛似的家伙,其实是个颇为憨直的家伙,和牛七的性子其实也差不多,只是大咧咧的牛七的性子要更外向和更冲动一些。
但眼下形势紧急,心中颇感焦虑的韩悠,也没时间再让他们几个熟络感情,在仔细地思量了一番后,就对杨凤道:
“杨大哥,俺估计那杜远应该是已经回到那大营中了,而且追兵也应该正赶过来……眼下,俺们这几个人是想跑也跑不动了,但留在这也实在太过危险。现在形势对俺们来说很不妙,俺也就不和杨大哥与铁蛋兄弟客气了。”
杨凤听到这,立刻点头道:“韩小哥儿有话就说,俺们兄弟间没啥好客气的。”
韩悠想了想才道:“俺觉得不管怎样,俺们都得先掌握清楚那些追兵的情况……这就需要杨大哥和铁蛋兄弟出马,先往俺们来时的路上去打探一番,想办法搞清楚那些追兵到底有多少人马,大概什么时候会追上来?”
说到这,韩悠不由顿了顿,明显是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坦然道:“万一若是他们真追上来了,以俺们这如今的情况是没法抵挡他们的,也只能靠着你们想办法拖住他们……甚至是……引开他们。”
这最后一句,韩悠再次顿了顿,最后还是咬牙说了出来。
杨凤仔细地倾听着韩悠的话语,不住的点头赞同着,即便是听到韩悠说要他们想办法把追兵引开,杨凤的脸色也未有丝毫变化,反倒在听完后,就很是干脆地道:“行!俺和铁蛋这就回头去探探情况。若是实在拖不住他们,俺和铁蛋会想办法把他们引到别的地方去的。”
一旁的铁蛋也把胸脯拍得嘭嘭响,嚷道:“韩小哥儿,你就放心吧。这事交给杨大哥和俺就是了。他们要敢追上来,俺铁蛋就把他们全赶回去!”
显然,这位眯眼猛男的激动劲儿还没过去呢,这会继续处于热血上头、豪气无双的激昂状态中……
韩悠强自伸出了仍旧酸痛异常的双手,使尽了力气紧紧握住了杨凤和铁蛋的臂膀,看向他俩的目光中还带着感动和一丝歉意,
“杨大哥、铁蛋兄弟。俺们既然刚刚说了要做兄弟,客气话儿俺韩悠就不多说了。你们一定要保重!记着俺们是真正的兄弟,若是事不可为就立刻回来。俺们既然是兄弟,所有的困难就该一起面对。若是注定了今日躲不过这场劫难,那就让俺们兄弟伙儿同生共死吧!”
听着韩悠这番话,杨凤登时也是感动异常。看着韩悠那异常真挚的目光,眼眶都有些泛红的杨凤狠狠地一点头,扯着身旁的铁蛋就转身大步去了……那铁蛋一边被扯着走,还一边回头吼着:“韩小哥儿你等着,俺铁蛋这就去把那些混蛋都赶回去!”
看着杨凤和铁蛋远去的身影,韩悠不由苦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入戏了,刚刚居然真被这两个家伙感动了。
但韩悠的心中依旧压抑不住地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歉疚感——刚刚他的话大部分是真的,但多少也加入了些刻意的表演成分。
刘老汉的死,已经带走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温暖。如今的韩悠,心里只感到了格外的冰冷。他应该是变得更冷酷绝情、更不择手段了……但这真是自己想要的?……或许吧!这才能让自己在这该死的乱世中更好的活下去……不是么?
转过了头,韩悠的双眼中已经充满了决然之意——不管如何,至少,在没为刘老汉的死讨回血债以前,自己会努力挣扎求存,即便是不择手段、冷酷绝情,那又如何?
……在这个残酷混乱的世道,自己就是要用尽一切手段将那些想要自己小命的人都给送到地狱里去!——即便是那天王老子,想要自己的小命?嘿嘿……那就来吧!
努力地为自己打着气,韩悠走回到了韩四叔他们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那躺在担架上的韩大郎——韩大郎仍在昏迷中。刚刚的赶路,由于李二驴和牛七抬得格外小心,尽管好多次都差点因为看不清脚下而跌倒,但磕磕绊绊的两人,依旧是尽了全力的在保持着担架的平稳……
但最让韩悠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那韩大郎如今的伤口只是用韩四叔身上的破衣服撕成了布条给包起来的。既没有经过高温消毒,也没有去清洗伤口……甚至,就连那包扎着伤口的布条都没法洗一下……看着那包在伤口上的、脏兮兮的布条子,韩悠实在是没了信心——若是这样包着伤口都不感染,那才叫奇怪吧?
但奇怪的事情却也总有发生的可能性——韩大郎的伤口已经不再渗血,而且这一夜过去,韩大郎也只是一直昏迷着,倒也没发烧啥的……这就足以让韩悠感谢老天爷的保佑了!
只要这样的情况再持续上大半天,估计韩大郎的伤口情况就能初步的稳定了,他的小命也才算是真的有了保住的希望。要知道,在这个啥条件都没有的情况下,能从如此的伤势中捡回一条小命,那就真真算得上是奇迹了。
总想着要好好休息一番的韩悠,却怎么也合不上眼了……眼前似乎总是闪动着杨凤那决然而去的身影,和铁蛋那张憨憨的笑脸……而刚刚那丝淡淡的感动和歉疚也一直都在心头萦绕……娘滴!还让不让老子活了?……该死的贼老天!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狠狠地在心中咒骂着,韩悠突地又站了起来,对着韩四叔牛七他们道:“俺有点不放心,还是要跟上去看看……你们就先在这休息着,尽量吃点肉块恢复体力吧……等俺们回来就又要上路了。”
没再去看韩四叔他们那几双望向他的、充满了担忧的眼神,韩悠强忍着手臂的酸痛,一把提起了自己的那个装石头的简陋藤袋子,大步就向着杨凤和铁蛋他们离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