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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苦难

剧烈的爆炸、刺目地白光……无边的黑暗……

韩悠一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睁着迷惘的眼睛发了好一会呆,这才发现四周的天色已经开始逐渐地黯淡下来。他勉力地扭头朝四下里看了看,此时四周一片安静,不远处似乎有些人影在晃动,但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自个身子过于虚弱的关系,眼睛看向远处的时候总有些朦胧,看不大清楚。

自己被挪到了一个柴草堆的旁边,上半身就斜靠在一丛干草堆上。在自己左侧的不远处就生着一堆篝火,一个破瓦罐正架在两块被烧得乌黑的大石块中间,被下方红红的火苗烧得罐子里白气升腾。

傍晚的风夹带着沙尘吹打在了身上,一阵刺骨的冰冷感觉中,韩悠不自禁地用双手抱紧了自己的****的、冰凉的上半身,身体也忍不住一阵一阵的微微颤栗起来……但下一刻,腹中极度饥饿的感觉,却暂时压倒了伤口处的疼痛和身上寒冷的压迫,让他顿时觉得好一阵的头昏眼花,似乎就连脑子都快要因为饥饿而丧失了活动的能力。

刘老汉晃着他那佝偻瘦小的身影向着韩悠走了过来,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陶碗。

来到身前蹲下,看到韩悠已经醒了,刘老汉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顿时绽开了欣喜的笑容,乐呵呵地道:“三哥儿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这回可真是老天爷保佑……自打三天前,你跟着猛将军去打那王家庄子不成,回来以后,就一直都这么昏着,前两天都还烧着哩……俺老汉还想着你娃儿这遭儿怕是真要熬不过去了,还不知道咋个跟你爹郑官人交代哩……”

刘老汉的说话还是那般的缓慢和唠叨,嘶哑中还带着些古怪口音的话语声也很有些含混不清,但韩悠还是尽力去注意地倾听着。他对自己现下的处境充满了困惑和不解,更有些难以接受和相信自己竟就这么穿越了?又或者更确切地说,只是自己的灵魂穿越了,而附身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驱壳之中。

说着话,刘老汉又低头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的陶碗里吹了吹,然后将碗慢慢凑到了韩悠的嘴边:“来,三哥儿,快些喝了这碗草根汤吧,这里面可是有咸味儿的……老汉我还偷偷往里加了点盐块儿……千万莫要让旁人知道了!这些盐块儿还是大军在被官兵杀散了的那会儿,俺在那些散落的辎重挑子里,偷偷拿的。”

刻意压低了些声音说着,刘老汉那张干瘦的老脸上一双黄浊的眼珠子很是灵活地转了转,竟是透出了几丝狡黠的意味。

碗中,一股子呛鼻的古怪味儿直往韩悠的鼻孔里冲,把韩悠面上那刚要强挤出的一抹笑意给冲了个一干二净。低头瞅了瞅自己鼻子底下那个脏兮兮的破陶碗里,盛着的大半碗黑乎乎的、极像浓药汁儿似的草根汤……韩悠一张脸禁不住已经苦苦地皱了起来。

但面对着面前刘老汉那张布满了殷切意味的老脸,更挡不住自己体内那一阵阵剧烈的饥饿感的侵袭,尽管脑海中还翻滚着些恶心想吐的念头,韩悠还是咬了咬牙,闭上双眼,张口就凑到了那陶碗上,大口地吞咽了起来。

苦、涩、酸、怪……这草根汤的味道实在……但这些足以挑战自己味觉极限的滋味,此时却都被体内那越来越强烈的饥饿感给彻底掩盖了过去!就连那汤汁的滚烫都顾不上了,韩悠吞得飞快……大口地喝着,韩悠心中却仍有些奇怪:这整碗草根汤都快被自己喝光了,嘴里还硬嚼着些不知道是草根还是树根的苦渣子,韩悠却是连半点儿咸味都没能尝出来……刘老汉说的那些盐块儿呢?

大半碗的热汤下肚,身上的寒意和饥饿似乎都被驱散了大半,韩悠的精神也顿时好上了不少。抬起头正好对上刘老汉那张带着笑意的老脸,和他那双黄浊的眼珠中透出的几分希冀的目光,韩悠心中一暖,勉强也在脸上挤出了几分善意的微笑,“刘……刘、刘老伯,谢谢您了。”

一开口,韩悠就听到了自己话语声中的干涩和沙哑,实在难听得紧。但刘老汉听了,那张皱起的老脸上却像是突然绽开了的菊花,笑得连那张掉了门牙的老嘴都张得老大:“使不得、使不得……三哥儿咋个叫俺老汉哟……叫俺刘老头儿就是了,亭里的娃儿们都这么叫的。”

勉强在脸上再度挤出了几分笑容,韩悠张了张口,似是想问些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脑海中剧烈翻滚着的各种疑问实在是太多了,韩悠一下子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该先问些什么……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了,就像突然进入了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当中。

自己的灵魂就这么穿越了?然后自己还换了个身体?变成了另一个人?……自己脑海里的记忆都是属于韩悠的,可身体却变成了郑三的?……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时代、陌生的人!

韩悠快要被弄疯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和处理自己如今的古怪状况!……尤其是面前的刘老汉,他似乎对自己很熟悉,也很是关心和照顾。但对这位刘老汉、对现在的自己都一无所知的韩悠,又该怎么去应对?……郑三哥儿?这就是现在的自己的称呼么?自己莫名其妙地就从韩悠变成了现在的郑三?

感受着自己如今所拥有的这具陌生的躯体,体会着身体里的疲乏与虚弱,还有伤口处那一阵阵的疼痛,韩悠突然很有种想哭的感觉!昨天的自己还是个猫在卧室里尽情地享受着网上乐趣的小宅男,今天就彻底变成了另一个陌生时空里的陌生人!

以往沉迷于网络上的各种穿越类小说的时候,自己也曾幻想着自己若真有机会穿越后,那该是多么美妙的际遇!可现在呢?

迷惘失神的韩悠,有些傻傻地瞪大着眼,看着那刘老汉不知道又对自己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他拿着空了的陶碗,转身慢慢地晃回到了那仍被柴火烧烤着的破瓦罐旁,有些吃力地提起了放在一旁的一个小木桶,将桶里的水全倒进了那破瓦罐中。瞬间,瓦罐上剧烈翻腾起的白气向着四周弥散着一股浓烈的草根汤的怪味儿。

刘老汉扯着他那缓慢无力、还带着些古怪口音的破嗓子,很是嘶声地叫唤了两声。声音有些过于嘶哑变调,韩悠没能听懂,不过他心下暗猜,那该是“开饭了”之类的话语吧。

接着,不大会的功夫,从草堆上挣扎着坐起身来的韩悠,扭头四顾,就看到了那四下里,稀稀拉拉地围拢过来了七八个衣衫破烂、神情萎靡、行动迟缓的汉子……

光着的上身;破烂得无法遮掩什么的裤头片子;干瘦孱弱、摇摇晃晃的身子;枯黄尖瘦、毫无生气的脸庞;茫然无神、宛若死鱼般的双眼……这七八个靠过来的汉子几乎都是这么个样,活像是一群失去了魂魄的尸壳。

看着这几个虚弱得像随时都会晕倒在地的汉子,有些发呆的韩悠,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阵“噔噔噔”的有力步响声。

当韩悠循声望去时,却正见到那位袒胸露腹的张头儿正大步走来,手里那条皮鞭子上下挥着,脸上带着些厌恶与不耐,只一伸胳膊,就将一个不小心挡了前路的孱弱汉子给扒拉得往旁里一头栽倒。

“刘老头,草根汤子煮好了没的?快些拿碗来,爷几个都快饿死了!”一边冲刘老汉叫着,张头儿那咧开的嘴里露出了两排黄黑色的大门牙,一边还伸手将另一侧靠得稍微近了些的干瘦汉子推得向侧后方一个趔趄,差点就翻滚在地。

指着周围早前已聚拢过来的那几个孱弱的汉子,张头儿的暴眼一瞪,左脸上的疤痕一扯,嘴里又开始了骂骂咧咧:

“老婢养的!一群痞赖汉子,都滚远些去死!这些水汤都是为俺们这些有力气的爷们儿准备的。你们这些懒痞病鬼不敢出战,还想着混吃食?滚一边早点儿等死去吧!”

随在张头儿的身后,还紧跟着另三个稍显精神些的汉子。身上都披着些破布短衣,一样的坦胸露乳着,手里都还提着些木棍竹枪类的武器。

其中,紧跟在张头儿右侧身后的一个瘦高个的汉子,除了左手倒拖着根长木棒外,右手还提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

这刀的样式似乎和韩悠曾在博物馆里见过的古刀差不多,长度也就一米多点,手臂粗的刀身宽度,看上去并不是很有分量,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单刀?而在这堆子人里,似乎也只有这柄看上去还崩缺了好几个口子的单刀,勉强能算得上是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了。

韩悠勉强地提聚起了些精神,仔细地打量着此时场中的情景。而他的注意力也多半放到了那位明显是场中头目模样的张头儿身上。

张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韩悠的注视,微一偏头,一双暴眼正好和韩悠那灼灼的目光对上了。

似乎楞了一下,张头儿很是将韩悠上下打量了一番,手里那条鞭子上下挥了挥,突然咧开嘴笑了几声:“呦呵!俺们的郑三儿回了神啦?俺还以为这回,你这娃子死定了呢。哪想你这条命倒还硬得很哩。”

咧开大嘴笑着,张头儿突然转头瞅了眼那正冒着白气的瓦罐子,又朝着呆在一旁,正在摆弄着几个破碗和瓦片的刘老汉叫道:“刘老头,郑三儿醒了也好,你一会给他多添上一碗子草根汤,让他吃饱了好回些力气,也正好赶得上参加明早儿的攻庄。”

韩悠听了,不由一呆。这位张头儿似乎对白天的时候还狠抽了他好几鞭子的事完全没了印象似的,这会儿更是毫不客气地给他指派着明天的任务……攻庄?那是什么?……脑海中不禁又浮现起了自己在刚醒过来的时候,曾看到的那大群人在一面土墙下疯狂的涌动着、呼喊着、惨叫着……

刘老汉也呆了呆,双手颤了颤,差点就把一个破碗摔到了地上,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更是立刻皱成了一团:

“张、张头,郑三哥儿这身子不将养上几天,怕是恢复不过来。这草根汤子你也知道,喝再多也只能骗骗肚子,哪能有啥子气力?……这攻庄可是又要去打那王家庄子吧?……那儿可是真不好整,前头猛将军带着好几个乡亭的弟兄们去,不也败了回来?……你看……要不,明天就算了。郑三哥儿身子还没大好,你拖了他去,他也搬不动那些填壕的袋子啊!还是等他身子养好了再……”

“嗯!嘿!”没等刘老汉说完,张头儿暴眼一凸,左脸颊上的伤疤像条蜈蚣似的蠕动了几下,唰的一声,手里的鞭子就抽到了刘老汉的背上,把刘老汉打得浑身一颤,“嘿!你这老货!这儿能让你说了算?……不打下那王家庄子,俺们哪还来的吃食?再这么呆下去,大伙儿连草根汤都快要喝不上了!”

说着,张头儿四下里环视了一圈,嗓门儿猛地拉高了几分:

“告诉你们这些痞赖货!明儿个可是张大将军亲自带队,那位可是天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有大法力在身。一个破庄子,能拿不下来?……猛将军可是刚刚传了话过来,明天,这营里的汉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扯去……这里不管有没有气儿的,都要跟过去填壕!……没力气的,爬也要把自己的身子填到那条壕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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