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那张家张灯结彩起来。我五弟这姑爷随是入赘也需得风光,五弟救那落水的张小姐也成了坊间一段美谈。张家只用了两日布置,估摸着第三日行礼就要把五弟同那张小姐送入洞房。
张家入门处便有一处小桥流水景色,,夜间我同大腿走到那门口的桥上,远远瞧着一池枯荷,叹:“明日五弟就要同那张家小姐结亲了,你给我那几张纸当真如此有用?”
大腿望着远方,不徐不疾道:“张家同城主大人有深交,这是他们的优势亦是他们的劣势。”
“大腿,”我抓住他的衣角,“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大腿倒也不看我,悠然道:“思思,你若是答应嫁给我,我便告诉你我的名字。”
我略一思量,打了个圆场,:“我觉着大腿这个称号,蛮好蛮好。”
一夜未眠,我的脑子还团着一团浆糊,便被张府的丫鬟唤起来梳妆打扮。也不知到哪里去弄了一身衣裳,绣满了子孙满堂的图样,我对着镜子中自己,这妆容生生衬得我足足老了二十岁。我心说不能我一人遭罪,伸手去拉大腿。大腿忽而咳嗽起来,他按着头,虚弱道:“思思,我的头症仿佛是犯了,今日怕不能陪你出去见客了。”
我忙扶着他躺下,替他严严实实掖好锦被,临行,问大腿:“今日真能保得住老五?”
“你不信我?”他刮了刮我的鼻子,我斜嗔他一眼,被丫鬟们簇拥着出门去了。那大腿分明就是在装病。
这一段坊间的好故事自然引来了不少的人,英雄救美的话本子同真事儿又是两件事。泓城中人人都想瞧一瞧到底是谁如此幸运取得了张家女儿。我那五弟立在门口,东西来往之人一个都不认识,还靠管家撑着场面。我磕着瓜子儿,总觉得这张府的下人十分眼熟,仿佛在别处见过一般,却又说不上名字来。
大抵是困在这里太久,我脑子里都出现幻觉了。
老五搓着一双手,紧张不已。
“城主大人里面请,”那管家先迎了上去。老五瞧了瞧我的眼色。我利落地收拾了面前的瓜子壳,准备着奔出去。五弟陪着巡抚大人过桥来,众人尾随在桥上走着。五弟指着远处的亭子还在同巡抚大人说着些什么,
此日张府中的仆人来来往往,不知哪一个仆人撞到了外围的一个人,这厢还在理论,声音嘈杂起来,那一边人群中间的老五就跟个饺子一般,扑腾——被挤落到了水中。
一时间人多眼杂,大家都乱了方寸
“张家姑爷会水的”不知哪个缺心眼的喊了一句。那里里外外三层人叠着,竟无一人去救我那旱鸭子的弟弟。
我腾地站起,直奔那水边而去。这寒冬天里,虽是引的泓河水,对我那不会凫水的五弟几乎是致命的。我拨开人群见我五弟半个脑袋已经沉了下去,他怕是已经失了一般的神志。我纵身一跃,直直往我那弟弟去了。
也不知这泓城是与我相克还是怎的,我在冰凉水中划拉了一阵,将我那弟弟一把推上岸来,再伶俐地翻身上岸。
待我将五弟救起,众人都围了过来。这河边小小一隅,挤满了宾客。为首的便是城主大人,他问:“这袇陆不是几日前在水中救了张小姐的吗?”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管家见事有不对,便急着解释。我抢先一步,低头道:“回禀大人,舍弟的确是不会水的。”
城主大人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周围蓦地噤声。我瞧着事有蹊跷,寻摸着张家大概也去城主大人那儿通了气。城主大人沉思半晌,开口道:“大概是今日袇公子有些紧张,罢了罢了,去换身衣裳便是了。”
强扭我弟弟这段姻缘可使不得,我跪在城主面前,磕头道:“大人不知,我同我那弟弟都是被张家人掳到此处的。”城主大人脸色一变,他瞧了瞧管家,几个下人围上来,要将我拖走。
我大喊道:“大人难道不知张小姐肚子里是冯云的孩子吗?”
我知道这一喊,才是最重要的。大腿说什么来着,这一次全靠演技。幸好原来老大爱请戏班子道家里来,敲锣打鼓好一番热闹。我便趁着这个机会溜到后台去,同那戏子讨教了许多。练就了说哭就哭,说停就停的本事。我开始摸眼泪,先得泣,不得声,唯独见我一人抽抽搭搭,断断续续耸着肩膀。
泓城城主一愣,喝道:“停手。”那几个下人悻悻的退开。管家挤过来,指着我大呼道:“大人莫听此女胡说。”
泓城城主正是犹疑,我乘热打铁继续道:“张小姐有了身子已经四个月了,不信大人可将张小姐唤出来,找大夫一问便知。”
管家涨紫了面皮,拦在我面前,“大人,万万使不得啊。”
那泓城城主不听他再多解释,让人去强唤了张家小姐出来。张小姐刚换上了宽松的吉服,忙不迭跪倒城主面前。我在轻轻一拉扯张小姐的衣服,她那肚皮圆滚着,分明是有了孩子。这张小姐不愿出来见我们怕是露馅了罢。
“罢了,不必唤大夫来了,”城主摆了摆手。
管家拉着张小姐一同磕头道:“大人,这孩子就是袇陆的孩子,他同我们小姐早早有了私情,那落水一事,是他要抛我们小姐而去。小姐觉得羞愤不已,便要投水自尽,他念及旧情救了小姐,却赶着离开泓城打算一走了之。小人知道此家丑不可外扬,他在城中躲了数日,我们拦住他姐姐,才将他找出来的。”
这故事听得我目瞪口呆,这人不去做个说书先生简直屈才了。若不是知道这来龙去脉,我便也要信了他的鬼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