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比起那良家又是一种富法。先不说这雕梁画栋,漆金描银的器具,便是那后院的九曲十八弯的游廊,不见深浅的宅子,便可窥的一二。我们此刻所在的屋里,左手是博古架子,上面摆放,玉器瓷器数件,经大腿鉴定全是名家手笔。
“张家世代行商,累到这一世,已经是泓城首富了。泓城地处三山围抱,虽有一水通城而不能通货船。”大腿替我倒了一杯水,继续道“且这张老爷又是商会头子,委托官府替他们家找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我接过水,温了手,放到桌上。
“倒是你,你是如何沾惹上了张家?”
“我?”我趴在桌上,百思不得其解“我也不知啊。”
下午间,有人带着我去见那钱家老爷,大腿欲同行被留在了屋里。我在前厅落座,那钱家管家先同我问了好。在钱老爷出来之前,他将寻我们的原因说了个明白。
那一****在水中救了的女子正是那张老爷的独女——张倩倩。那日之后,张小姐就一直在找我,遍寻不得,便花荣渐减,缠绵床榻不起。张家去央了衙门出力,在城门设卡,盘问来往行人。
“姑娘可有兄弟?”那管家问我。
我心想,我换个发型你就不认识我了,那你钱家小姐对我也算不得什么真爱。“自然是没有的。”我端出一个笑来,殊无笑意。
“那我也没有法子,还请姑娘的兄弟来了这府上我们才能放姑娘走。”
“我当真没有兄弟。那日不过是我..女伴男装..”那管家也不听我分辨,拔腿转身就走。
我回了房中,一进屋,大腿乐得清闲,正在临摹一篇不知哪里翻出来的名帖。
“救个人惹来这些麻烦,”我叹气。
大腿不徐不疾开口道:“我倒是发现了件有趣的事情。想不想听?”
“勉勉强强。”我抱着脑袋,后悔不迭。
“方才你出去的时候,我去了那张小姐房中。”大腿悠悠道。
“什么?”我大惊,我跟着那小丫鬟走了一遭便已经不分南北东西,大腿竟然还能找到路去。“这张府虽大离不开风水布置,我进来的时候瞧了瞧,这大抵是淮南一派造园子的做法,趁着你出去的时候,这里守备散漫,就出去看了看。”
大腿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此人竟然还能看出造园手法,当真是深不可测。我觉着自己同他好不容易近了几步,复又远了几许。
“你如何知我同张小姐的瓜葛?”我复问,脑子里一团乱麻,扯不出个线头。
大腿瞧了我一眼,“肩膀有些酸。”我伶俐地去到他背后给捏肩去了。
“张老爷出门去西北谈生意须得半年后才能回来,钱夫人早逝,这能兴师动众来找你的,”他顿了顿,“除了张小姐还有谁?”
我心说怪不得那厅中只有管家,却不见那钱老爷来,原是他本就不在府中。
“那你去钱小姐那儿探到了什么?”
他指着地上的一袋药渣子,“这是张小姐喝药以后剩下的药渣子,你看看她是什么症状。”
我去取了一点,先嗅再尝了一点——竟是保胎的方子。
大腿见我面色古怪,问“如何?”
我冷笑一声,“这那里是报恩的故事,分明是要给我那莫须有的兄弟扣一顶绿帽子。”
夜间,我才反应过来这张家只为我二人备了一间屋子。原是大腿同人说我是他内子。
“大腿,今夜便你睡床上,我打个地铺吧。你毕竟还留着病根子,我毕竟身强体壮。”末了加上一句“不用谢我。”
大腿瞅着我,震惊之后立刻笑出了声,“你以为我是个病秧子。”
“毕竟,你连凫水都不会。”我道,“又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
大腿轻了轻嗓子道,“我是男子,必不能让心上人躺在地上,还是我睡下去。”我忙回他,“如此不可,你要是再染了风寒如何。”
我二人讨论了半晌,最后我小心提议道:“不如你我都睡到床上去。”
大腿怔了怔,“那如何使得..。”
“你没听说过盖铺盖聊天吗?”我认真道,“我原来经常有了心事便抱着被子去三哥屋里同他盖被子聊。后来年纪渐长,总有小丫鬟抱着被子去寻三哥,再后来三哥连门都不给我开了。”
大腿同我合衣躺在床上。
他闭上了眼睛,我就着一点屋里的月光偷偷瞅着他的睡颜。
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也不知那张小姐作如何想,我倒是被她拉扯来做那喜当爹的冤大头了。我原来只觉得这未婚先孕是一件不太能见得天光的事儿。不想这张家为了掩盖自己的丑事,还硬拉他人下水。这朱门锦绣背后竟是如此不堪,金黄宝物中盛着的都是污垢难闻的泥水浆子。
“这件事,”大腿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我要想探查个明白,还得麻烦陆哥儿来一趟了。”
老五本在客栈等着我二人的消息,大腿唤他过钱府上来,老五虽不明所以,倒也跟来了。老五虽是我亲弟弟,与我长得却是南辕北辙,相似之处顶多一两分。那钱府听闻我的亲兄弟来了,便领着老五去见了钱小姐。张小姐也不知怎么认的——口口声声只道老五便是那就她落水的人。
老五稀里糊涂就被当做了张府的姑爷。
“这钱府上人是瞎吗?”我晃着大腿的袖子,“那老五同我哪里像了?”
大腿同我彼时已经被人放了出来,漫笔于太湖山石间,他悠然道:“张府所需不过一个冤大头罢了。找着你了,那老五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
“你可有什么完全的办法能保下陆哥儿吗?”
“那自然是有的。”大腿道,“有人该按捺不住了。”
我跟着大腿,夜深里潜入了老五的房里。老五在那床上,我伸手去捏他的鼻子。老五大惊失色,他喊着“你想作甚?”我急忙去捂着他的嘴,低声道,“我是你姐。”老五听了我的声音才定下来。方才那一声,果不其然引了人来。
“袇少爷?”只见着窗外一个魁梧人影。
“无事,我方才做了个噩梦。”老五这才将那人给打发走了。
“阿姊,”老五抓着我的手,“我该怎么办?这钱小姐我原来见都没见过,她非说是我..。”
“老五,”我低道,“此事由我而起,只是这钱小姐急需一个冤大头罢了。”我将此事细细同他分说了,老五还愣着。
一边的大腿开口道:“陆哥儿,你且答应着张家人,这婚事最好在这几日间就给办了。”
“这如何能?”我低呼。
大腿安抚道:“我必不能让老五真娶了那张家小姐去。”
“姐夫,我这一世清白就系在你身上了。”老五低泣。
这老五是中了良家少爷的道儿吗,怎的动不动就哭,还娘里娘气的。还有这大腿何时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姐夫了,我二人尚未行夫妻治礼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