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下了火车,回到家乡后,他并没有急着回家,因为“衣锦还乡”多少也需要点包装。他先到县城里平时从不敢涉足的名牌服装店里,从头到脚给自己购置了一番,又花了几千块钱买了个可以夹在腋下的老板公文包。至于,里面装不装东西又或者装了什么东西!自己不说,谁又知道!
之后,吴天迫不及待地去了一家装修豪华的理发店!各行各业的人里,吴天最佩服的就属理发师了!佩服他们,不是因为他们做着头等大事,而是因为一个好的理发师,一定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心理学专家,可以通过顾客的言谈举止、穿着打扮等快速准确地分析出其脾气秉性、收入状况、从事行业甚至住址远近等一系列信息,然后再对症下药,进而循序渐进一步步夺其真钞。记得有人说过,谋人钱财的难度不亚于夺人贞操,但这对于现如今的理发行业来说,就像牛顿定律遭遇了微观粒子,显然是不符的!
吴天今日来理发店,确实是怀着真钞的,但并不是让人夺的,而是自愿送的!他不是来理发的,而是来梳头的,梳得乌黑发亮的那种,且自己动手,自始至终不给理发师任何对症下药的机会,完事后非常自觉地送上几张真钞。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千万别对着苍蝇拉屎,因为那是赤裸裸的炫富!然吴天之举,在他看来,并非炫富,而是施舍,尽管有点自虐倾向,但至少自己感到身心愉悦!
这种自虐式的反其道的报复,就好比从前的你,好不容易有了个鸡腿,还没吃上一口,却被一只饥饿的野狗费尽心思地骗了去。日后,你突然有了大把的吃不完的鸡腿,而这只野狗还是一如既往的饥饿,你肯定不介意扔给它几个,也乐得让其省些力气!何况这理发店的理发师也不是苍蝇、野狗,更何况吴天也没有就地拉屎、扔鸡腿,只不过是梳个头而已!
吴天扬了下眉,吐了口气,趾高气昂地出了理发店。接着,他又找了家酒店,洗浴、汗蒸、按摩等,各种怎么舒服怎么来,一连三天,皆是如此!
好的东西,没人分享,一个人偷偷地享受,终归是落寞的!正是这种心理作怪,第三天晚上,吴天终于踏出了酒店的大门,一个人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走!
下意识地游走,下意识地驻足,下意识地抬头,却是下意识地来到了熟悉的场景。吴天看着眼前那片几平米的地盘,地面上油垢依稀可见!多少个年少无知的日子,自己在这片屁大的土地上或蹲或趴或撅着屁股搔首弄姿。触景生情,吴天想起了那辆撞死过人的面包车,想起了自己当年离开时的匆促狼狈,更想起了好哥们皇甫泽!
“坏了,差点忘了正事!”一想起皇甫泽,吴天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自语道!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店里走了出来,浑身脏兮兮的,手里拿着一个曲轴拆卸工具。他走近一辆摩托车,用手里的工具试了下,眉头一皱,又转身回到店里。不一会儿,少年又出来了,这次他拿了一堆的工具。
吴天看着少年的举动,好比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选择又脏又累的修理行业,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可靠的人吗?如此想着,他不觉走上前去,并伸手拿起某种工具,熟练地拆卸了起来。少年看着吴天精准快速的手法,再看其穿着,心里头有些诧异!
“老弟,你是刚来的吧!”吴天手上边动作,嘴上边问道。
“嗯!”少年答道。
“我以前也在这里学修理摩托车呢!我走后,不知道又来了几拨,走了几拨啊!”
“你也修过摩托车?怪不得……!”少年热情了起来。
“是啊,算起来,我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我姓吴!”
“我姓刘!”少年也自报家门!……
做过同样的职业或者有过同样的经历的人,总能容易聊得来。两个人共同修理着车,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称兄道弟了!但吴天知道,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要想短时间内让两个人情感升温,恨相知太晚,还必须要金钱来趁热打铁!此后的几日,吴天把小刘带到游戏厅,网吧等这种娱乐场所,尽情地玩耍!
一日,两个人来到一家台球室,打了几局,小刘玩兴正起,吴天说什么也不打了。背靠着案子,,自个抽起了烟,并抽个没完,还不时叹叹气。
小刘见状,出声问道:“吴哥,怎么了,叹什么气啊?”
“老弟啊,你有所不知啊,哥哥遇见难事了!”吴天故作愁眉苦脸。
“什么难事啊?说来听听!”
“我想给一个人送点钱!”
“送钱?…送钱有什么难的?”小刘不解而好奇!
吴天没有正面回答,面露难色,转而说道:“刘老弟,你觉得哥哥为人怎样?”
“那没得说啊!仗义,豪爽!”小刘一口回道!
吴天把烟头丢掉,叹了口气,缓缓开了口:“早些时候,我开车撞了人,当时没钱,又怕赔偿,肇事后便逃逸了。可是,后来发现受害者竟和我是一个村的,既是发小又是同学,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这不,眼下手头宽裕了,总想做点补偿……”因为吴天曾经确实撞过人,这谎话说的也是声情并茂,意切情真!
“吴哥,你是不是不想暴露自己,又苦于师出无名啊?”小刘一点就透,还一语见的!
“对对,就是师出无名,我这没文化的,还真想不出这个词!”
“说说吧,我能做点什么,这个忙,我一定帮到底!”
……
吴天把小刘带到大型商场内,买了套西服,还有皮鞋……奈何小刘脸上的稚气让吴天很不满意。他极不情愿地带着小刘去了讨厌的理发店,理了个平头,又让他去网吧连通了两宵。因为吴天觉得,人在疲劳憔悴的时候,会特别显老!最后吴天又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两个人预先排练了一番,待小刘熟练地掌握了自己的角色与台词后,这才放其独自去表演了。
荀子有云: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吴天先是以同样的经历与小刘拉近关系,再以物质享受**,后以苦情善意诱之,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使其主动相帮!所谓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奈何这次面临的深渊,吴天自己也模棱两可,钩也没对准,饵也没放好,更何况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完全按照自己的主观意志去发展!
悠悠黄河依旧东流,古老的大魏村依旧坐落在一排高大整齐的杨树西边,安静得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天空中,冰冷的雨水夹杂着零星雪花,洋洋洒洒,让你不得不信,冬天真的来了!
这天,有位不速之客打破了大魏村的安宁。这位不速之客,年轻的如同初中辍学的少年,却夹个公文包,穿着一套职业西服,神情疲惫,像是一路风尘仆仆而来!
小刘一进村,便打听起了景明的妈妈,最后被一位牙齿尖突的妇人热情地带到了村北的一所农户里。农户房门开着,堂内摆着一箩筐晾干的玉米,箩筐旁边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男人面无表情,两手机械化地剥着玉米,竟不觉有客来访。
“大叔,请问这是景明的家吗?”小刘开口询问道。
剥玉米的男人听到景明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起了,他手上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说道:“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
“叔,你叫我小刘就行,我是来找景明的妈妈的,能让我见见阿姨吗?”小刘很客气地回道!
“哎呀,小伙子,这人你今天恐怕是见不到了,她一个月前上山捋连翘,不小心踩空了,跌落了……想见她,瞧……”!那牙齿尖突的妇人突然插了嘴,并用手指了指摆在正堂上的遗像!
“我是他丈夫,我们是一家子,有事找我也是一样!”男人一想到近半年,老婆发了疯似的起早摸黑卖菜,中间还抽空上山捋药,也没见赚来的钱在哪儿,他扔掉了手中的玉米棒子,愤愤地说道!
“那也行,你女儿在我公司勤工俭学时,出了点意外,不过现在已无大碍。这十万块钱是公司的一点歉意,望你收下!”小刘说完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捆钱,装得极其诚恳,双手捧到了剥玉米的男人面前!
这剥玉米的男人正是景明的继父,此刻他接过那捆红彤彤沉甸甸的钱,几时触摸过这么多钱啊,他脑子里一片凌乱:女儿?勤工俭学?意外?这哪儿跟哪儿啊?莫不是弄错了吧!难道这短命的老娘们嫁给自己之前结了不止景明这一个果啊!怪不得轮到自己,无果可结了!
“叔叔,你多保重,我还有事,先走了,不用送了!”小刘见其接过钱后,再无动作,便出口说道。
而景明的继父竟真的没有出门相送,显然还在凌乱中!
很快,景明的继父莫名其妙地得到了十万块钱的消息不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