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如何诉说我的心情。我起床时费了不少功夫,我的肢体有些乏力,感觉我像是个久卧病床的人。上一次有这种感觉应该是8年前,我实验失败,被高能磁震荡击晕至下半身瘫痪,差点就没救了,那次大约躺了足有半年。
随着我的意识逐渐恢复,我想起来了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的缘由。部分军队叛变,要塞沦陷,我发现无路可走,于是想到将自己的意识传输给地球资源卫星,但是,由于最终可能由于我没有完全调整完毕,或者卫星已被击落的关系,于是我的意识通过射电望远镜发送到了这里,这是何等的幸运。而且,我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这不是梦,而是一个现实。
但是,为什么我会存在于一个新鲜的人类的身体里,不是应该像那个什么弗兰肯斯坦一样是一个死尸吗?这样的疑问我想了好久,最后还是放弃了,于是决定生活下去,然后找到答案。
种种迹象表明,现在我所在的恒星很可能就是我曾经观测到的距离我们星球最近的真正意义上的宜居行星,被编号为L51Y,相距51光年。我过去的工作主要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我们能来这里定居。我真是太幸运了,我的意识没被任何天体阻挡,然后成为了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
这里的空气有一种奇异的味道,像是某种高贵的动物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充满了生机。窗外的天空不是遭遇战争后的深蓝色,也不是故土曾经的浅蓝色,而是青蓝色。当时那个观测的结果,说这个星球发射着奇怪的辐射,还不能肯定是否对身体有害,但是我想我不必过于担心,看上去这里的人活的挺好的,问题是奇怪的辐射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雾石的日记编号1
雾石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找来纸笔,在简短的适应了毛笔的使用后一口气把自己心里想的写成了日记。由于并不是很习惯书写加上身体不适,写下这些用了约有三刻钟。写完后太阳才刚刚从地平线下探出头。雾石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左肩,那里青了一块,大概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这个房间本来是雾石,哦不,是秦世卓的父亲秦师真的房间。昨天的大火把秦世卓自己的房间烧掉了。平常,这一家三人一人一间,由于秦师真有时会由于工作的原因,要到很晚才睡,倘若睡在一起,可能会影响他的妻子秦宛月的休息。
雾石走到镜子前开始打理自己的装束。秦世卓,也就是现在的雾石,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瘦削的青年。雾石将自己蓬乱的头发向后捋,看全了自己的样子。额头较小,眉色偏淡,瞳色为有一点棕色黑色。若没有仔细看的话,双眼是雌雄眼这一点估计很难有人看出来。小鼻子,以及在男性中算是比较小的嘴。整体看来,如果玉树临风算是满分的话估计能达到70分,如果现在去洗一把脸的话,可以加3分。所以雾石所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梳洗。
雾石走到了正厅,正中一张雕工一般的木桌,两侧各有一张椅子,侧手各有一套桌椅。正厅左侧一个门洞直通后院,右侧有台阶延伸至地下室。附身往下看阶梯,十几阶的木质阶梯,似乎有四阶更换了没有多久,,其他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黑暗的空间里充满了煤味,雾石只是往下探了探身就觉得呛。
“哟,想念这个味道吗,小子?”
雾石听身后传来人声,似乎有意压低了声音。
“父亲……”雾石稍微犹豫了一下,轻轻地从半闭着的嘴中挤出两个字,然后转过身。由于莫名奇妙的角色转换,雾石不得不叫这个实际上比雾石的岁数就大五六岁的男人为“父亲”。他的胡子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了,看上去像一只小豪猪倒悬在鼻子下,连嘴都看不到了。一对大鼻孔,鼻头光滑红润,一看就知道没少揉。眼白有一些血丝,眼圈显黑,似乎长时间遭受烟熏。
“你还记得吗?你中了一种名叫‘绝念’的毒,在床上躺了十五天。你的母亲担心了好久,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了。你有好长时间没下去干活了,如果心里痒的慌的话,就忍一会儿吧……”听上去他也有些疲惫。
“哦。”
“看来这个身体的所有者是个狂热的铁匠吗……”雾石心想,“就算没下去看,单凭这些就足以说明一切了,然而我根本就不会啊。真是伤脑筋……我要找找有没有书之类的东西。”
想到这里,雾石开始四处走动。秦师真去厨房做早饭,从那里飘来淡淡的小米粥的味道。雾石的目光投向了秦师真的房间,然后走了进去。
房间里有些脏乱,地上躺着一些写有“济云酒庄“字样的酒壶,正中间一张床,并没有整理过。右侧有一半新的桌子,上有笔墨纸砚,另外有一个小盒子,里面好像有类似朱砂的红色颗粒。
“喔~”当雾石看到桌子旁边放着的东西后,忍不住轻轻地惊叫一声。那是一柄长剑,装在木质剑鞘中。无论是剑柄还是剑鞘,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图案,但是它的周围充满了杀气。雾石将长剑抽出,在微弱的日光下观察:剑身有一些刮痕,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剑刃几乎没有刮痕。最锋利的地方薄如纸片,反射的寒光似乎要割伤雾石的眼球。
雾石忍不住去触摸剑身,然而在他触摸到的一瞬间,他迅速把手撤了回来。
“比周围环境温度高一些,这……这怎么可能?那种感觉就像……这把剑就像是活的一样。不会的,一定是错觉。”
雾石定了定神,再次把手伸向那把剑。
“好熟悉的感觉啊,可是意识并不是公子的,你究竟是谁?”有个年轻人的声音在质问他。
即便雾石提前做好了遇到各种灵异事件的心理准备,也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毫无免疫力。他作了一个深呼吸,仔细感受了一下那个声音,他感觉仿佛来自他自己的脑海。于是他尝试着回应那个声音:“你是如何一下子就辨别出我不是你家公子的?”
“我看得到你的意识的形态,你是个有些强壮的人,你会使用匕首,颇有心得。看上去你不是个好人,但又不能称得上是个坏人。你不和那个给公子下毒的人一伙,因为在身上完全感受不到那种傲慢的感觉。”
雾石听得一头雾水,于是询问:“你在说些什么,那些人是什么人?”
“我不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不可能告诉你。”
“是因为这个所以不说啊,那么有什么办法成为你的朋友?”
“打赢我。”
“打赢你?”雾石对着剑端详了一阵,“怎么打,用手把剑身扳断?”
“哈哈哈哈……”那个年轻的声音放声大笑。
“乡下人,你给我听好了,”那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清嗓门,然后继续说,“我虽然不是主人最为得意的作品,但是我是跟随主人到处征战,经历过许多你难以想象的艰辛,被无数比你凶猛得多强壮得多的生物的拍打,你认为你能用手扳断吗?这样,你按照我说的做,你把眼睛闭上,然后在心中默念‘我是个骗子,不是锻造师。’就行啦。”
“哦,这么简单……但愿你不是在逗我”雾石回应道。
雾石闭上眼睛,默念道:
“我以锻造师的名义向你发起挑战!”
本应该漆黑一片的视野,慢慢地变得明亮起来。
当雾石再度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空荡荡的酒馆的正厅里。周围零散地排放着桌椅,里侧正中有个柜台,后面有一个大酒柜,上方一块木匾,上书“济云酒庄”四个字。
“我家主人很喜欢这个酒庄的酒,”从柜台左侧门洞里走出一个穿着短布衣的年轻人,看上去有些失落,“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他确实是一个酒鬼。他本名并不是秦师真,而是秦嗜斟,嗜好的‘嗜’,斟酌的‘斟’。你……啊,不对,是我们家公子,本名也不叫秦世卓,而是秦嗜酌,还是那个‘嗜’,还是那个‘酌’。说起来,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衣服,看上去还挺帅的。”
雾石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的是同盟军特战队的蓝绿色紧身皮衣和黑色碳纤长裤。他的身形换成了真正的自己,感觉浑身像装了弹簧一样轻盈。他往腰的两侧摸去,发现各别着一把匕首。拔出来一看,正是欧姆3式短刀。然而,只是看上去是而已,实际上展开后的刀刃冷若冰霜,就像普通的金属刀具一样。
“这些桌椅一如既往地碍事。”那个年轻人说。他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动作,而桌椅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向两侧,然后整齐地倚叠在一起。
“这下宽敞多了,”年轻人从背后抽出剑身长约有1米的双手剑,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将剑斜在胸前,左脚在前,双膝略屈,呈守式,然后说:“打败我,我就是你的朋友,就这么简单。”
雾石抽出两把短刀,两把刀的刀尖全部向外,左手刀锋向内,刀背向外,右手反之。左臂平举,右臂蜷曲,使手背贴向鼻尖,双膝也微屈,也呈守式。
“……来吧……”雾石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
两人僵持了约有5秒钟,年轻人率先发难,抱起剑就刺向雾石。雾石向右略微一偏身,左手刀迎上去,用刀背上的齿去接对方的刀刃,右脚同时迈出一步,准备摆右手刀刺向年轻人。
“天真!”年轻人短促地喊了一声,左脚一抬,一下就踩住了雾石的右脚,重心往前一挪,随后剑锋一转,斜着劈了下来。雾石感觉自己的脚不是那么一瞬间就能撤回来的,而且一只左手根本无法扛住对方两只手的劈砍,于是决定孤注一掷,左手稍微缓一下对方的劈砍,身子往前一探,右手短刀在手中一转变成正握刀,刺向年轻人的侧胸。
然而左手没能抵抗多久,整条左臂向下弹开,雾石瞬间门户大开,被一剑劈中,由腋下一直划到右侧腰际。年轻人在劈下来的过程中,左手一松,护了一下胸,雾石那一刀只是刺中了他的左臂而已。
年轻人把脚挪开,雾石往后倒退了几步,尽力保持着平衡,最后晃了两晃,没有倒下来。雾石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那一道剑伤,而是整个身体就像被敲了一下的钢化玻璃,布满了细细的裂痕。再一看眼前的年轻人,身上一处看得见的裂痕都没有。
“我有言在先,如果你把我完全击碎的话,不单单是现在的我,现实中的我也会碎掉哦。”
“那如果是我呢?”
“谁知道呢。在床上躺上十几天,二十几天,甚至永远起不来,这完全是看你的运气。”
雾石心想:“与其考虑被完全击碎的后果,还不如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看样子他确实很厉害,而我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会那么一点点,毕竟我不是专门做这种事的。”
“那么,我学到的最得意的招数是……”雾石开始尽力去回忆。
“这样都敢走神?”年轻人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如同一道闪电,“嗖”地一声斜着劈下,雾石迅速一猫腰,再接一个侧闪步躲过了这一剑。雾石向前迈出半步,作出要攻击他侧翼的样子。年轻人相当迅速地一抬腿,用踢腿反制。
雾石本来就只是装装样子,重心并没有跟上去,于是雾石迅速地撤回前锋腿,往后一仰,就感觉那一脚产生的疾风扑面而来,心想“好险!”随后立即作出下一步攻击,他顺着后仰的体势向后倒下,右手一扶地面,整个人往年轻人身下一送,左脚迅速探出,勾住年轻人没有离地的一只脚的脚后跟,右脚一抬,朝着那条腿的膝盖猛得蹬了一脚。这要是被踢到,那这个年轻人是指定会倒下,而且短时间内别想站起来。。
这确实是一个相当有威慑力的一招,然而雾石过去毕竟是个研究员,这套动作并不是很迅速,相对的,年轻人的反应很快,他虽然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有谁用过这招,但是他想到了一点,那就是虽然在这个空间里无法断肢,但是他并没有告诉过眼前这个人。因此他并不躲闪,喝一声“太慢了!”,摆长剑向着雾石的左膝盖劈来。
雾石本能地害怕自己的左腿会被砍下来,一想到这样得不偿失,于是换左手撑地,左腿以它为支点转了90度,右手一拍地板,右腿同时用力,雾石的身体紧贴地面一下子向后跃出约有半米,然后身体略微直起,双脚并用,又向后跃了约一米,最后,一撤步,摆出了先前的守势,开始短暂的调息。
“有意思的招式,如果再快一些没准我就赶不上用剑了。”年轻人夸赞道。
雾石并没有作出任何口头上的回敬,心里感觉到了一点可以利用的东西。
“由战斗经验带来的自信嘛,看得出他到现在都没有一招是虚招。”
但是想从正面避开他的攻击与反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那个年轻人的视线变动也很准确,这样一来要想近身就变得非常困难,而无法近身这一点对于使用短刀的雾石来说是非常致命的。雾石虽然对投掷短刀有一定的心得,但是他无法肯定自己能够击中,如果没有,那么他有一段时间只能使用一把刀。
雾石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把大部分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对方的剑上。
“应该……能行,那样都不行的话就……”
雾石屏住了呼吸。
“看剑!”年轻人再次进攻,这次是横扫。
雾石开始下蹲,下蹲的同时关注了一下剑的走势,发现剑是由下略微向上的这么一种轨迹。于是雾石在下蹲的同时,他的双短刀迎向了那柄剑的大致轨迹,但是看上去似乎剑更快些,眼看着要错过了,雾石着急起来。
“(给我)赶上!”雾石嘴里经不住喊了出来。
他的双刀的刀尖,撞上了在剑运行方向相背的一侧的剑刃。虽然险些没有碰到,但是雾石想要的效果已经得到了,剑的运行轨迹几乎被转过了60度左右。轨迹的改变完全出乎那个年轻人的意料,专为原来的轨迹而做好的平衡被破坏了。
雾石在过去的工作中长期与微观粒子的运动变化打交道,那段时间里充分地锻炼了雾石的观察能力。所以当他的教员教授他刀术时,这一招“轨迹改写”学得特别好。
雾石用这招争取来的转瞬即逝的胜机怎能被轻易浪费,雾石的左手迅速松开,使短刀掉落,然后手心向上“啪”地一声抓住了年轻人的右手,随后往怀里一拉。在拉的时候,右手持刀由自己胸前开始直刺年轻人的胸口。
年轻人反应过来,松开左手揪住了正要突入自己怀中的雾石的右手的手腕,往外一翻。雾石感觉自己的右手握不住刀了,手一松,右手的刀也掉了。
“不好,是关节技!”
两手空空的雾石有那么一瞬间慌神,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他的右手也用相同的方法脱离了年轻人的控制,随后伸向自己的胸口,右手臂顺带着确保了一下对手的左手在靠外的位置。他伸出中指,勾住了他左胸上露出上衣口袋的一个环,往外一抽,拔出一把很小的匕首。那匕首的柄部很短,与圆环和两者之间约有半寸长的细链条加起来才刚好能被右手完全握住。雾石转过那一寸半长的刀身,照着年轻人喉结下方刺去。年轻人想向后脱身,不行,被雾石的右手拉住了,于是他想用左手防守。雾石当然不会给他机会,他右手出刀的时候顺势用右肘将年轻人的左手支开了。
匕首扎了进去,年轻人右手松开来,下意识地去捂脖子,身体开始摇晃并且出现了明显的裂痕。雾石抬起右腿对着他的腹部又接了一个膝撞,他“扑通”一声仰面倒下。雾石顺势骑在年轻人的身上,右手抽出短匕,举在年轻人面前。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该刺多少下了,不是吗?我想这样应该就够了吧。”
“好吧,我确实输了。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你上衣口袋里露出的那个圆环,但是没看出那是一把匕首。”
“这也难怪,”雾石站起身,把刀收回,“这件衣服的口袋的设计就是为了让别人看不出来的。这里面有一个非常宽大的刀鞘,不但模糊了刀的形状,抽出来时也非常方便。”
“这场战斗让我见识到了许多有趣的事,谢谢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辛。”
“我叫雾石。”雾石伸出手想要和他握手。
可惜他似乎完全不知道握手的礼节,双手交叉在胸口,对着雾石点点头:“你是个让人耳目一新的家伙,我相信你会让我见识到更多。”
雾石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微笑着耸耸肩:“大概如此,随你怎么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