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经玄已经离开,萧染和卢母说了一会话,便上楼来到书房,往日卢经玄在的时候,这里透着的都是浓浓的学者气息,今天,阳光透进来,却突然将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显得有些阴翳。破损的玻璃已经换好,甚至换上了更加结实的材料。门窗也都做了加固,看来卢经玄走的时候也是做了一番安置。
萧染坐在沙发上,忍不住想起这几日,头痛不已,看来只能先这样。坐了一会变直起身子来到书架前,他打算在这一两天内就把书籍材料整理好,他的性格本不是这样,只是自从重生回来之后,这性格就有所改变,这些微小的改变也只是他回来后众多改变之一。重新经历一遍,自是知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的危害。卢经玄的藏书,非常丰富,从天文地理、理化文综到奇闻异事、经史子集,甚至很多古籍,都是看起来非常久远的残本。萧染按照卢经玄的归类,一一做着整理,一边做,一边把自己感兴趣的挑出来,放到书桌上,以便自己累的时候可以看一看。成年人思路活络,做事情也有条理。虽然书籍多,但是并不枯燥,书籍从凌乱的书架上抽出,放到自己分类的区目里,左取右放也不觉得累,不知不觉间,时间悄然而过。忙了一上午也有点累的萧染刚要打算休息一下,书房的门却突然打开,有点愣神的萧染吓了一跳。卢瓷却蹑手蹑脚的探了进来,“哈”,看到萧染愣神的样子,姑娘忍不住笑出声,不过又懊恼起来,萧染到是知道原因,已经到中午,他应该回去吃饭或者被卢母留下来在餐厅吃饭,卢瓷鬼头鬼脑走进来应该是想要看下某个东西,发现萧染在这被他傻傻的样子逗笑的同时也懊恼自己行迹败露。“吃饭了”,卢瓷到是聪慧,顺嘴叫萧染吃饭,萧染也不点破,丫小姑娘一个,怎么能瞒过这个腹黑大叔。
午餐到也不对付,都是萧染和卢瓷喜欢吃的饭菜,可口又温馨。卢母亲切的给萧染加菜,卢瓷也并不因为刚刚而气闷,几个人好似一家人,整个午餐时间都充斥着彼此的欢笑,铃铃铃……,吃的正香,电话响了起来,佣人接起电话,原是箫父打来,来了几个远房亲戚都聚在萧染大伯家,箫父只是叮嘱萧染晚上这边做完到大伯家去见见,到也不是很着急,远房亲戚还要小住几天。萧染电话里嗯声答应。卢母到是催促萧染吃完午饭就过去,只是萧染拒绝了。到不能说他天性凉薄,只是萧染知道这几个亲戚是什么样子而已,萧染一直都有自己的信条,无论什么人,对自己好,他就会对他好,任何事情都是相互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当然这种信条不能应用到父母身上。这点萧染还是很明确的。
午饭过后,萧染也没有急着去整理书籍,而是拿起自己比较感兴趣的材料津津有味的看起来,卢瓷也没有打扰。只是不停的拿眼神瞄着萧染,只是小麻雀终究难以斗过老家贼,小姑娘找了好久机会,终于悻悻的关上门回到自己屋里面,或许花季少女觉得时间还很长,抑或追星非主流更具魅力。萧染也难得安静看一会书。卢经玄向他提起过妖魔鬼怪之说,也大致解释了一下,他特别关注“怪”的说法,整理材料的时候发现了一本《誌怪論》,正好可以看看,这本书看起来有一定年头,书面有些发暗,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怪者,奇也。天地孕育,造化难形。有莫名其妙之力,难以言表之内在。今以生平所见所知,以表达茫然之感,萧染到是知道“然”的意思,这在古文中是“……的样子”的意思,但是作者既然已经著书论著,为何还要茫然,萧染百思不得其解。他也不纠结,第一页只有这几个字,最后还有个署名:樊南生。这到是还别有诗意。翻看第二页发现是一个目录,分的到也详细:
有形—青穹—厚土—浮游。
无形—泛流—阴诡。
目录也不多,只有这几个字,但是很奇怪,书的封面是繁体字,到了目录却更多是简体,萧染不由怀疑这书到有几分真实性。想到这里却忍不住自嘲了下,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重生都发生了。不做他想,权当做看玄幻小说。
冬日的安北刚经历一个晴日就又迎来大雪纷飞,夜里,又刮起了北风,风追着雪,雪逐着风,风雪交加。
整个冬日最长的雪季都集中在这几天。往年都是在稍迟的日子。胳膊的胀痛终于让萧染醒来,手臂已经麻木,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或许是因为大病初愈,抑或是上午的忙碌,萧染抬头,天早已黑了下来。窗外黑沉沉,看不见光,亦不见雪,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师母也未曾来喊自己,或许以为自己已经去了大伯家。萧染坐起来,腿也是一阵沉重。打开沙发边的台灯,正要尝试着伸伸腿,余光中,猛然发现,书柜边的保险箱处,有团黑影在那一动不动,虽然天色已黑,书房内也只有一盏台灯在,但是却照亮了大半个房间,萧染以为刚睡醒有些眼花,闭眼睛晃了下脑袋,没等他仔细区看,那黑影却突然站了起来,萧染吓的“艾玛”一声,忍不住就抬起腿就站了起来,睡了一下午,腿已酸麻,又跌坐在沙发上,这一刻,仿佛那一夜的可怕经历又再次上演,萧染的拳头都在茫然无措间攥紧。
“别喊,哈哈哈”,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小侥幸。接着,卢瓷从黑暗中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已经打开了的盒子。她竟然还未死心。
萧染长喘着气,忍不住喊道“大姐,人吓人会死人的啊”,萧染颓然坐在沙发上,也不下来,伸直腿,直抚胸膛,仿佛劫后余生。
“胆子真小,都吓瘫痪了,平时看你挺男子大汉的,这就害怕了,哈哈”,如果眼神能杀死人,估计卢瓷已经西去。
萧染恨恨的看着卢瓷道“老师都叮嘱不让你去动,你偏要去,如果老师知道,看他怎么收拾你”,萧染回了一句,总不能说他经历过一场惊魂噩梦才如此失色。
卢瓷大眼睛眨了眨,眼睛一转,抱着盒子三两步就走到萧染跟前,大喇喇的坐在萧染旁边,看着萧染定定的说“你不好奇?哎呀,反正都打开了,一起看看嘛,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乱翻了,就这一回,你要是答应我这一回,我请你吃一次老三样,你看咋样?”
既然已经拿了出来,萧染也不介意看看,毕竟这姑娘的鬼灵精性格,卢师也知道,虽然他千叮咛万嘱咐,也许他自己也知道挡不住卢瓷,不过或许可以趁着这机会敲诈下这妮子,吓了自己这么一下,怎么也要让她痛一下,
“一周”。
“哎呀,你咋这么黑啊,你铁定是生气我刚才吓你,真小心眼,哼,本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周就一周,不过,老爹要是知道了你要帮我打掩护”。
萧染也不说话,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卢瓷一跺脚,哼了一声,把盒子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这个盒子外边包着一层黑色的塑料,小心的从边角剪开,萧染一看卢瓷这动作就知道她是惯犯,去掉塑料映入眼前的是一个黑色的鞋箱子大小的木制盒子,盒子的材质不知道是什么,上面也没有锁,只有一个木质的卡子,外观也不考究,只是涂上了黑漆漆的染料,也不是很高档,只是颜色很黑,黑的深沉,黑得会让人忍不住想起无边无际的夜,萧染陡然生出些许恐惧,接着恐惧就像星星之火,瞬间蔓延开来,刚要阻止,盒子就已经被卢瓷打开,两人好像觉得气氛不对,都屏住了呼吸,盒子开了,里面并没有如萧染恐惧的那样冒出个什么鬼怪蛇神,抑或是未知的恐惧之物,里面只有一个石头,一个千疮百孔的成人拳头大小的圆圆的石头,卢瓷拿起来,好奇的看着,转到后面,发现这石头背面竟然还刻着一个竖着的却紧闭的眼睛。
“这是什么啊?你看看”。
卢瓷伸手递给萧然,虽然有托萧染下水的目的,萧染也没多想,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这石头摸着有些粗糙,重量略沉,拿在手上有些重,上面的空洞并不是直来直去,而是旋转着向石头里面延伸,也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后面的眼睛眯缝着,不知道是天然还是后来被人刻上,工艺甚是精巧,活灵活现,萧染晃了晃,没有什么变化,正要递给卢瓷,突然一阵异味从这石头上散发出来,两人挨的很近,味道散发也快,卢瓷也捏着鼻子直挥手。
“萧染,什么味道啊”。
萧染觉得奇怪,捏着鼻子,拿着石头又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没什么特别,翻倒石刻眼睛上,也没有变化,味道却突然没有了,刚要说话,石头上的眼睛,突然,睁开了。那眼睛,没有一丝白眼仁,全是红色,眼睑上还带着一丝粘液,假如那是眼睑,它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萧染,萧染惊了,他已经忘记了应该有什么举动,他无法调动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他已经吓傻了,浑身像是过电了一般,恐怖的表情布满整张稚嫩的脸,有准备中的惊吓不足以让人害怕,但是在惊吓安定后的骤然恐怖却更让人惊悚。
足足过了五秒,萧染大喊着就将石头不分方向的向前扔去,卢瓷“哎呦”一声,下意识抓起来也一扔,显然刚刚那下砸到了她的脸上,小姑娘虽然通情达理,只是那一下确实有些疼了,刚要张嘴质问,大恐怖就发生了,无尽的黑气从已经咕噜到地板的石头上,像大火蔓延的烟气,带着喷薄的黑色杂质,呼啸着冲了出来,接着掠过卢瓷,略一停留,就向着萧染冲了过来,萧染早已吓的浑身酸软无力,眼睁睁看着这团团黑气呼啸着冲向自己,冲向自己的眼帘,无力、无助。而在卢瓷的惊呼中、眼中,那黑气顺着萧染的耳鼻眼像是灌水一般,冲了进去。
也不知道是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几秒钟,当最后一股黑气消失在萧染的眼睛的时候,萧染已经瘫倒在地上,地板上的石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萧染并未失去理智,他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热,只是冷,冷热交替,他有些晕,张着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扶着沙发的边靠,想要站起来,突然破碎的玻璃声就传入耳中,风雪瞬间灌入书房,而卢瓷却对着他的后边放声尖叫,萧染用尽力气,他转过头,在涌进的风雪中,在这恐怖的夜里,在这让他惊悚的书房里,一个穿着漆黑短衫的瘦小身影站在那里,他来不及去看他到底是什么样子,因为他的肩上,一直乌鸦瞪着血红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忽然,瘦小身影陡然前冲,接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苍老且惨白的脸冲到他的面前,映入萧染死死睁着的眼睛,距离只有几厘米……。
这夜晚,惊魂失措,大起大落。
这是萧染最后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