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染发誓,有生之年从未见到过如此狰狞的乌鸦,血腥,暴戾,双眼血红突起,而被碎玻璃穿过的身体还在向外冒着血,一股一股,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邪性。故老相传,乌鸦不详。这冰天雪地的,哪来的乌鸦,他们又是如何在这大学寒风中飞到这里,又为何会撞死在这书房的窗户上。萧染满肚子的疑问,卢经玄脸色异常难看,
“打扫一下,这尸体不要扔掉,库房有汽油,烧掉”。
这种处理方式,瞬间激起了萧染的恐惧,强自镇定,他拖着身子,向着那堆杂乱走去,他不敢去看那鸟到底死没死透,胡乱扫进垃圾袋,拎着袋子萧染走出书房,门外卢母听见声音颇为疑问,正要进来。
“一直鸟被冻僵了,胡乱飞,正好撞在了玻璃上,没什么事,我收拾好了,只是玻璃需要换”,萧染努力做出一副没什么大事的神情,卢母也不疑有他,只是通知家里的佣人打电话让工人来修理下。
萧染拎着垃圾袋走向库房,往日几十步的距离今日却觉得非常遥远,手中的垃圾袋似乎越来越沉,内心的恐惧也仿佛在一点点的加深,走到库房的时候,萧染已经一身汗。
卢家库房满是灰尘,旧物横叠,因为少有人来,透着一股发霉的气味,库房的灯光也显得昏暗,好似年久失修。萧染找到汽油,费力的将垃圾袋直接整个扔到墙角铁炉里,倒油,打开打火机,火苗升起,这微小的火光和淡淡的暖意似乎让他镇定了不少,“呼”,强压心头的不安,将打火机靠近垃圾袋,火苗由小变大,甚至传来阵阵灼热,萧染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
他抱着腿坐在铁炉旁,将头埋在双臂间,三十岁大叔,其实也只是一个见识短浅的平凡人,萧染抬头,擦了擦汗,炉内垃圾袋已经烧化,漏出里面黑色的乌鸦的羽毛和身体,“呼”,萧染又长出了一口气,不做他想,只是双手盖在脸上。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萧染以为应该已经焚烧殆尽,正要站起来,突发发现炉内的尸体依然在燃烧,这不符常理,萧染差点跌坐到地上,而接下来,发生了一件让萧染毛骨悚然的事,乌鸦的尸体,忽然,动了一下,红色的火焰衬着黑色的身体,显的邪恶、不详,萧染以为看错了,可是接下来,乌鸦的头突然就翘了起来,毫无征兆,萧染瞬间脸上血色全无,血红的眼睛,还有满是血渍的鸟嘴突兀的叫了起来,那声音凄惨、尖利,接着乌鸦还在燃烧的翅膀和爪子开始扑腾抓挠,好似一个****的人一般,要挣扎着做起来,站起来,萧染大叫一声,抓起炉盖使劲的盖在铁炉上面,死死的压住,手上青筋四起,面目狰狞,而炉盖下传来的力道,好似一个儿童般大小,不停的扑腾拍打在炉盖上,叫声,拍打声,萧染深沉急促的喘气声,一时间,诺大的库房,好似在上演着极具恐怖的事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萧染死死的用着力,这一刻的恐怖经历以及连日的压抑,终于让三十岁的大叔灵魂爆发,呼吸越来越沉重,整个人的感知已经越来越模糊,耳中嗡嗡作响,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铁炉里的嘶鸣与挣扎逐渐安静,炉盖上面虽然有着防止烫伤的护手,但是依然灼热,萧染的手因为用力过大而淤青麻木,双腿也好似没有了知觉,冷汗顺着额头滑落,逐渐放开手,逐渐站起来,这一刻,萧染甚至不敢去看铁炉,他就这么站着,终于,他大喊了一声“草”,伸手就拿开了炉盖,下面,铁炉里,已经看不到任何完整的物事,只有灰烬,甚至连骨骼都没有留下,只有一股股的腥臭从灰烬中散发出来,诡异的让人心脏都失去动力。这气氛和诡异,萧染不敢在多待,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步的走向门口,走进房门那一刻,他甚至开始怀疑这门是否能打开。开门那一瞬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吹着萧染已经湿润的头发,接着穿过发梢,吹进库房,萧染并不知道,铁炉的灰烬中一股黑气在门外热气吹过来的一瞬间从中蹿出,瞬间打在萧染的后背上,接着化为无形。萧染打了一个寒颤,“砰”,萧染用力的关上门,他并没有回到卢教授的书房,甚至没有和卢母打招呼,开门走出了卢宅。
萧染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中,只依稀记得,自己回到家就倒在床上,身心俱疲,脸未洗,头未梳,就这样合衣而眠。或许萧染已经透支了自己的精力,这一夜到是少有的安稳。
萧父今日回来的较晚,和后院邻居打了一阵小牌,夜里天黑路滑,临到家的后院却跌了一跤,“哎呦”一声中,萧家屋顶却传来一阵阵“铺啦铺啦”的声音,箫父起身抬头,黑夜里,一片黑云从自己房顶瞬间飞走,借着路灯微弱的光,那一群不知道是什么却会飞的东西,闪着猩红而带着微光的眼睛,瞬间吓得箫父差点又坐到地上。老实忠厚的箫父一生也未曾见到这样吓人的东西。回到家里就四肢无力,发起了高烧。而萧染却一连睡了一天一夜未醒来,第二日的傍晚,颇为惦记的卢经玄打电话问萧母为何萧染没有过去,一直照顾大人孩子的萧母连忙说两个人都病了,萧染已经睡了一天一夜,箫父患了重感冒。卢经玄连忙带着卢母和补课回来的卢瓷登门探望。卢经玄坐在萧染的床上,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第二天,萧染终于起床了,他已经连着睡了三十多个小时,若不是没有其他反应,萧母都快要打120了,卢父已经回去。卢母和卢瓷到是还在萧家帮着照顾两个人,萧父也终于有所好转,已经能够走动。问起箫父怎么忽然生病,当说道那一夜的经历的时候,门外的萧染脸色已经白的像纸一样。这时已是上午九时,天气已然放晴,连日阴霾雪冷,终于迎来晴日。阳光照进屋内,萧染将碗内的小米粥全部喝光,开门走了出去,走到阳光下,天气依然寒冷,但是阳光洒落下来,仿佛能够驱散萧染身上、心中整个雾霾。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回头,从窗户上望着家里面的爸爸妈妈,望着卢母和卢瓷,他摇了摇头,萧染决定要向卢经玄问个明白,若不能得到答案,萧染甚至决定不作他的学生。他重生回来,不是要经历这些鬼事,他是回来改变人生,享受人生的,若因为自己要改变而给自己带来厄运,给家人带来灾厄,他宁愿一生依然碌碌无为,起码,身安,心安,父母安。
星期四早上,自我调整了一天一夜的萧染终于回复了少许少年的英气,或许有了决定就会单纯的让人以为凡事都好解决。萧染决定现在就去卢宅,说个明白,问个明白。萧染脚步匆匆,没一会就来到卢家,刚一进屋,却发现卢家三口都坐在大厅上,佣人已经将整理好的行李放在门边,甚至一辆黑色奥迪已经停在门外。
卢经玄看到萧染进来,关切的问“好些没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萧染一愣,满肚子的话瞬间憋了回去,“老师,您这是要?”,
“呵呵,我准备今天就走,刚好给你留了点东西,正要让卢瓷在你好些后给你送过去,你就来了”。
萧染想了想,或许等卢师回来再问?可想起卢师之前对于此行的语焉不详,萧染还是觉得早说个明白为好,对于这些未知和恐惧,此时萧染已经避若蛇蝎。
”老师,我想跟您谈谈,这几天……”。
这时卢经玄却突然摆了摆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小心打开,里面却是一黄纸折叠的三角状物件,卢经玄拽过萧染来到厅旁对他说:“当年我二十七岁,在齐云山做访问研究,离开的时候老师给了我七道符箓,这几十年间后来做研究拆了两道,你师娘,瓷儿和我各带了一个,虽然未曾发现有什么大作用,到是难得的体康身健,今天剩下这两个,小七,一个给你,一个带给你爸爸,不管怎样,师傅也希望你们能健康平安”。
萧染此时却愣在当场,不管怎样,老师终究是关心自己,短短一个月的与卢家人朝夕相处,慈爱的卢母,严厉却如此关心自己的卢师,可爱纯真的卢瓷,萧染心里突然就感动了,人与人之间有着三六九等,卢家如此富足,学识也闻名不菲,对待自己这个一文不闻的孩子却如此真诚,萧染一肚子的话却瞬间都忘在了脑后,姥姥的,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什么牛鬼蛇神,大爷身正不怕影子斜,一腔正气自然鬼神辟易。
萧染看着自己的老师,接过卢经玄手上的纸符,慎重的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老师,学生望您一路平安,诸事顺心,家里边,有我”。卢经玄甚是开心,接着喊过来卢瓷、卢母,叮嘱卢瓷要稳重,告诉卢母要锁好家门,照顾好两个孩子,有什么问题可以和箫父萧母多沟通,卢母自然答应,卢瓷却古灵精怪,卢经玄瞬间明白自家女儿想什么,严厉的又叮嘱一番,对家中物事不要乱动。
时间就在这些叮咛嘱咐中流逝,卢经玄终于走出了卢宅,坐在车上挥手与妻子、女儿、学生道别,车子临要开动他却突然拉下车窗,看着萧染,面色犹豫中终于对萧然说道“萧染,老师很高兴有你这个学生,这一生我只对你一个要求,你一定要做到,那就是,对于那些未知,你只能看他,从书本上研究它”。
“但永远不要,走近它,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