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慎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走吧。”
凡小青知道他不愿再说也不多问,只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后面的一群小内侍也不做打扰,垂首跟着。
宫道狭长,朱红的墙壁映衬着白的雪倒也别有一番味道。说起来,凡小青穿越到皇宫也有半月之久,此刻还是第一次真正的放下心头重重压力欣赏这皇宫中的雪景。
虽说心里多少还是牵挂着银辉姑姑,但毕竟是出了险境,又有真贵人从旁照顾,她也还是放心的。
高高的日头悬在空中,白晃晃的日光照融了白晃晃的雪。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会儿,凡小青正安逸地将手掏进袖子,眯着眼睛看周元慎的背影。
其实周元慎年龄已经过了十八,按道理这个年纪早该出宫建府娶媳妇,但万岁爷似乎有意打压他,不单让他留在他的视野内,且不让他接触政务仍叫师傅教授他学问。
周元慎也显得十分听话,从未对父亲的做法有过丝毫抵触。
又联想起之前慈宁宫内周元慎与皇帝两人之间的举止互动,一个心不在焉,一个冷冷淡淡。
凡小青在心里伦次,这父子二人似乎很有些矛盾呢!又或者说,万岁爷对周元慎似乎颇有忌惮,但是这高高在上的王者,怎么会对自个儿的儿子有防备呢,凡小青又是有些疑惑了。
凡小青这边虽想着问题,但也注意着路过的宫殿,她想着这会子若是能去一趟咸福宫看望一下银辉姑姑就好了。
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周元慎走,咸福宫倒是一眼就能看到了,凡小青在周元慎身后看了又看,正想着怎么去跟他招呼一声,却见周元慎已经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周元慎偏着头看了眼咸福宫,声音依旧冷冷地,说出来的却是:“去吧!”
凡小青愣了愣,这才回味过来周元慎是在同她说话,她感激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是。”
周元慎昂起头继续往前走,凡小青却微微一笑,轻声道:“谢谢!”
听着这难得一见的柔软声音,周元慎的嘴脸不着痕迹地弯了个弧。
咸福宫里,银辉躺在榻榻上却眼皮子耷拉着合不上,原是想着被收拾好了能安逸休息会儿,却不想身子骨被折磨得疼痛难忍,便是直挺挺躺着不动,皮肉骨头仍旧是钻心的痛着。期间倒是晕沉沉的休憩了一小会儿,却又被疼醒。
真贵人虽是个病号,但依旧是不顾宫人规劝守在银辉身边。
银辉反倒是不忍心她这个有身子的人陪她,提着精神几次三番让真贵人休息,却被真贵人拒绝。
等着寿海吩咐宫人给真贵人搬了张贵妃椅躺,银辉这才放下心。
待凡小青来咸福宫,真贵人反倒是在贵妃椅上睡着了,帮衬着宫人合力将真贵人移入内室后,凡小青这才轻轻地坐在了银辉榻榻边。
银辉气若幽兰,躺在榻榻上微微扯出个笑脸,凡小青心疼地握住银辉的手:“姑姑,您若累了就别动作,我一个人说话就行。”
银辉却安慰地拍拍凡小青的手,有些吃力,又有些开心,她张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又干又痒,连连咳嗽好几声才说出话来:“这些日子叫你担心了。”
凡小青瘪瘪嘴,眼睛里晕起湿气:“您可别再吓我了。”
银辉微微笑,费力地点了一下头,似乎想起些事,道:“我见你无碍也就放下心……张公公可还好?”
说到这里,却也勾起凡小青的难过,她低下头,牙齿咬着嘴唇。
银辉见她如此神态,心下已经觉得不对,连忙追问。
凡小青恨恨地咬牙,将慈宁花园走水,张庸被逐出皇宫,慈宁花园大换血的事一一讲给银辉听。
银辉苍白的脸色更无血色,心中已然猜出背后主使是谁,气愤之下又连连咳嗽起来。
凡小青俯下身轻轻为银辉顺气,银辉总算慢慢平复下来,温和地看着凡小青道:“你既然是三皇子出面要去的,那我也不好叫真贵人再将你讨来咸福宫。三皇子虽性情冷淡不苟言笑,但也从未听闻他责罚宫人,只是万事小心别出岔子。”
凡小青想着周元慎一张噎人臭嘴撇撇嘴,却依旧顺从地点点头。
咸福宫里虽有地龙,但银辉身子受创极其畏寒,因此这偏殿里又添了个火盆。
火苗晃动中,凡小青从衣服里摸出本书,看了看床上呼吸沉重的银辉迟疑着递了过去。
这书不是别的,正是老太妃交代给凡小青的那一本法华经。
目光触及,银辉灰暗的眸子里忽地射出一道光芒,询问地投向凡小青。
书是老太妃交给她的,至于老太妃怎么找到的这本书,她自然是不知道,只是仍旧将老太妃的话转述给银辉。
这经书,是去是留,也就全在银辉的一念之间。
银辉眉头一蹙,竟硬撑着起来了半个身子。
看向经书的目光里,有惊讶,有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