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白日里累着了,凡小青这一夜睡得极沉,待到她睡眼惺忪地揉眼睛掀被子起床,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昨夜似乎是趴在窗上睡着的,怎么这会儿……
她迷迷糊糊往屋里看了一圈,却发现桌子边正端坐着个人。
等她再次揉了揉眼睛,桌边的人影也清晰起来。周元慎自顾自倒了杯茶喝,稍稍呷了口到嘴里,眉毛却也跟着皱了起来:“难喝。”
凡小青到也不在乎他在这儿,起身穿了衣裳,捋了捋头发背着手麻利地编了根粗粗的麻花辫。一回头看着周元慎正盯着她看,她撇他一眼:“怎么,没见过人梳妆打扮?”
周元慎却不接话,放下手中的杯子:“你们都喝的白水?”
凡小青在自己房里,也就不讲究了。一屁股坐到桌边给自己倒杯水:“别说,茶我反倒是喝不惯,早上起来喝杯白开水清肠排毒,对皮肤还好。”
周元慎古怪地看她一眼,道:“奴才命。”
凡小青对他的话见怪不怪:“你怎么进来的?昨晚上我可是把门上栓的。”
开玩笑,三所殿阖宫就她一个宫女,她能不关心点个人安危嘛……
周元慎挑挑眉,拿着杯子在桌上提溜着转:“木头能抵得过削铁如泥的匕首?”
感情这人是削了门栓进的屋,凡小青有些无奈:“拜托您下次要进来先敲敲门,我自然会开门的。”
周元慎却抬抬眼皮子看了看她,冷着脸:“睡得跟猪一样。”
凡小青深一口气熄了火:“你这么大早来,想必是有紧要的事,银辉姑姑的事有着落了?”
周元慎突地站起身,侧头看一脸疑惑的凡小青,微微扯起嘴角:“不太笨,走。”
白皑皑的雪地里,一架四人辇慢悠悠地晃荡。天色尚早,头顶上还有几颗明闪闪的星子。
一路上小邱子已经将昨日夜里的事讲给凡小青听,凡小青咀嚼着事儿,想着这八成是要去慈宁宫了。却没想,一溜人静悄悄进了慈宁花园。
坐辇在咸若馆前落下,这时候已经有人出来相迎,凡小青定睛一看却是潘宝儿和花骨朵儿。
凡小青看看周元慎,这两人是他的人?
潘宝儿已经笑眯眯走过来,拉住凡小青的手不放:“我就知道姑姑要来的,快来,老太妃昨日个还说要见见你。”
凡小青愣了愣:“见我?”
“你把大白猫想办法把抓了下来,老太妃说你懂得多呢!”潘宝儿乐呵呵地笑。
凡小青回头看看周元慎,那人依旧是冷着脸一个人往前走,经过她边上时,道:“跟着我进去。”
咸若馆里有地炕,外头天寒地冻,里面却暖烘烘。潘宝儿快乐地为两人打开帘子,引两人入内。
咸若馆里并不常住人,多数时候是贵人主子们要参禅念佛了便在此处小住一段时日,因此没什么私人用品,摆设的多是些佛门用具。
正殿里供着佛龛,老太妃跪在蒲团上闭目念经。老太妃不说话,周元慎便立在门边等着。
潘宝儿龇牙朝凡小青耸耸肩,忽地一只大白猫窜出来打潘宝儿脚面上走过,一路来到凡小青鞋边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
这白绒绒大猫睡得安逸,凡小青笑着弓了弓脚背,软绵绵的。
屋内安安静静,忽地大白猫打了个滚起身,懒懒地喵咪一声。
有人自屋外进来,这人先是向周元慎请了个安,接着走到老太妃身边弯腰同老太妃说话:“慈宁宫那边传消息来了。”
老太妃听罢放下串珠:“怎么说的?”
“处死银辉。”
“越老越糊涂,”老太妃轻轻蹙眉,伸出手搭在那人手上,“扶我起来,该有动作了。”
周元慎上前一步,在那人手上接过老太妃的玉手:“淑奶奶,我扶您。”
先帝爷在位时,老太妃封号淑,因不是正宫皇后,也因此周元慎才称一声淑奶奶。
老太妃温和又慈爱地看了看周元慎,搭上他的手:“慎儿,于此事,你有这份心,我实在欣慰。”
凡小青知道这两人情分非同一般,然而老太妃的这话却也叫她仍旧疑惑,但此刻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
像是个好兆头,屋外天色已经大亮,一连好些日子的阴沉天今日个却改了脸,日头高挂,暖阳融融。
老太妃一行人沐浴着阳光往慈荫楼去,潘宝儿早已将门打开,老太妃领着周元慎往屋里走,令其他人屋外侯着,周元慎却一把拉过凡小青。
凡小青闷声跟在后头,低头避开老太妃打量的目光。
这怕是叫人老太太给误会了,末了,老太太还笑了笑:“也是个合眼缘的,就连我老太婆那只大白猫也喜欢你。”
凡小青头低的越发狠,老太妃又笑了:“哟,还羞起来了。”
周元慎瞥了眼凡小青,见她脸红耳赤,这才道:“淑奶奶,她是银辉小徒弟。”
老太妃仍是笑:“好好好,我明白了。走罢,咱们快些去救你师父。”
正如凡小青所料,慈荫楼内有处暗道直通慈宁宫暗室。
老太妃将一块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方砖按下去,接着两个书架被挪开露出个暗门。老太妃又拧了拧门上的机关,接着轰隆隆一串响声,门被打开。
凡小青往里看,黑漆漆一片。
老太妃在门边摸索着先是拿到火匣子,又点燃边上挂在墙壁上的火把,示意周元慎拿着火把打头走。
慈荫楼位于慈宁花园最后面,和慈宁宫也就隔着条过道,暗道不长,却长久未曾通风潮湿逼仄。
三个人在这黑暗的甬道里走了会儿,突地有一丝幽幽光团出现在远处。
接着,一声钝物落地的声音回荡在暗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