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记得也是自然的,银辉只是个宫女,不过她和我一样,在元尊皇后跟前当过差。”边说着,真贵人边不着痕迹地避开太后吐出来的烟。
太后没料到真贵人胆子这样肥,敢在她跟前提皇后。她和皇后不对付那是众所周知,这毛丫头张口就犯她忌讳,实在是放肆!
其实,太后与皇后不对付的首要原因是门第,太后看不得门第太高的,也瞧不起门第太低的,而元尊皇后出身公卿世家,从朱门绮户里带来雍容气度几乎举手投足都刺伤着太后的眼睛。
太后故作沉稳,却目露得意地瞥了一眼真贵人:“我瞧这帕子绣得不错,你,改明日叫她也给我绣一副来。”
真贵人颔首起身退后一步,屈身:“老太太恕罪,这事儿呀,我只怕办不了。”
太后冷哼一声,把烟杆扔进了痰盂:“这点事儿都办不了,口口声声说孝敬,就是这么孝敬的?连副帕子都不舍的!走走走,看不得你们这群口是心非的狐媚子!”
真贵人见她如此大反应,心一横,跪了下去:“太后恕罪,妾身错了,请太后责罚!”
坐在塌上头的太后挑挑眉,得意得紧,立在她身边的罗宓却蹙了眉,且不说真贵人得皇帝宠爱,单就这有孕在身的身子就是不方便跪的,一旦出了岔子皇帝怪罪下来可不得了!
太后似乎有心不让真贵人起身,竟叫了奉茶的宫女沏茶,端着茶盏好整以暇地俯视真贵人。
罗宓本不想多嘴,可转念一想,三个月的身子,胎儿本就不够牢靠,喽,就前些日子,真贵人就险些流产一次。老太太是万岁爷亲娘,事要闹大了,娘俩也就顶多私底下吵上几次,可底下的人就不同了,一个说不准就皮开肉绽。
一则,因着厉害关系;二则,罗宓也的确不忍这么一个有身子的人被罚跪。罗宓贴在太后耳边道:“您若不喜欢她,打发她走便是,没得跪在您跟前污了眼睛。”
这位太后一听却来了劲:“我就喜欢看这群小贱人在我跟前跪着,污了眼睛怕什么,我还要削她的耳刮子呢!”
说罢脚一蹬蹦到了榻榻下,慢悠悠走到真贵人跟前,拿手指头挑起真贵人下巴:“哟,瞧瞧,狐媚子的脸,专勾男人的心魄,先帝爷是的,万岁爷也是的。啊呸!”
这一口唾沫啐到真贵人膝盖前,真贵人忽而抬起头笑了:“老太太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万岁爷是天子,火眼晶晶能分不出忠奸狐媚?”
罗宓这会可看明白了,这位真贵人分明是在挑衅太后,可笑的是太后愚昧无知一下便上当。
真贵人的话成功激怒太后,太后抬脚就要踢真贵人肚子,也亏得真贵人眼疾手快护住,但手也被踢得不轻,一会儿就青了一大片。
真贵人也似乎恼怒起来,自己手撑了两下没起来,被身后伺候的颂云给扶起来的,她气得大喘气,伸着青紫的手给太后看:“老太太,您可是往死了踢呀,我知道您恨我们,您当初可是把坤宁宫都很透了的!您恨我,我受着,可您怎么连自己孙子也跟着恨!”
“坤宁宫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踢你是活该。”太后听她居然提起坤宁宫,越发恼火。
“您恨,所以您踢我;您恨,所以您不对付元尊皇后;您恨,所以银辉离开了坤宁宫那么久,你还是让她消失了!”真贵人继续说。
太后咬着牙齿骂:“小贱人,你说得没错,是我……”
罗宓见太后要倒豆子了,猛地牵了一下太后一角,太后回头怒视罗宓,看见她朝自己使眼色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了不该说的。
外头天寒地冻,慈荫楼内倒是暖和,冷热交替刺激地凡小青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楼里供奉着佛龛,因着佛香缥缈倒也将凡小青心神定了下来。
张庸留下来的纸条只慈荫楼三字,能说明的是慈荫楼必然与银辉的失踪有联系,只是这丝联系到底是什么?
慈荫楼是用来藏经的,除此之外还有两尊佛龛,凡小青想既然是慈荫楼大抵逃不过这两点,若还有其他的,凡小青想,难不成慈荫楼里还有什么暗道?
若是经书,凡小青并没有确切目标,只得全面排查,好就好在慈荫楼不大,真要从头到尾搜查起来倒也费不了多大功夫。
若是佛龛,只这两座,查看起来也方便。
而暗道……
佛龛是贴的金叶子,佛尊脚踏莲花,慈眉善目,神色祥和。龛前供着贡品,奉着香烛。
凡小青细细地摸索着,先是佛龛,然后是安置佛龛的柜子,再来是靠着柜子的墙。
凡小青贴着墙,敲一敲听一听,声音闷闷地,纯粹是实木发出的声音。再往边上去查看,忽而一声声响从门外传来。
凡小青赶紧收手,回头一看,却是只猫跳进屋内。这猫不是别的,正是方才躲到树枝梢头的淘气包。
潘宝儿、花骨朵儿跟着从门后进来,神色有些不自然。
只是一瞬,潘宝儿已经换了神情,乐呵呵跑到凡小青跟前:“姑姑,您的法子真好使,瞧它这会儿乖乖的了。”
凡小青看着猫懒懒的样子,笑了笑:“我也就略知一二罢了。”
潘宝儿也笑了笑,挠了挠头道:“您真谦逊,哎,不是说烤火的吗,您这鞋袜怎么还是湿的?”
“烤烤火就成,鞋袜烘起来不方便。”凡小青微笑。
潘宝儿听凡小青这么说,反倒是不依了:“那怎么成,这么着,我去拿我的给您穿,您等着。”
这小姑娘话才落下人就跑了,花骨朵儿眼珠子盯着凡小青的湿鞋看了会儿,凡小青不由得跟着看他,他局促地搓搓手,咧嘴笑:“谢谢您了,姑姑,我这就走,您把鞋脱了烤烤,别寒气打脚下入了身子,大冬天伤风感冒要不得。”
花骨朵儿也学着潘宝儿话音落地人跟着就小跑着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都急匆匆走了,倒像是有意留她一个人在楼里,凡小青不由得疑惑,难不成他们两人刚才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