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小青坐在小杌子上背靠书架,低着头沉思,火盆里炭火烧的正旺,橙红的火光映亮了凡小青的脸庞,一会儿的功夫就让她脸上热热的。
她伸手抚了抚脸,白嫩纤细犹如玉葱的手指触及肌肤,冰冰凉的触感让她能够镇定下来,平静地想问题。
张庸离开前曾提及银辉交托过一本经书在他手中,如果张庸纸条中的慈荫楼意指这本经书,是否意味着这本书被张庸藏于慈荫楼?
梦境中出现的丝帕与那句话直指真贵人,银辉的失踪与真贵人其中包含的纠葛暂且不说,单看真贵人对银辉失踪所付诸的行动。
前一日,凡小青向真贵人求助,一日之后真贵人挺着肚子冒着风雪觐见太后,其中的深意不得不叫凡小青多想。难道太后与此事拖不了干系?
凡小青正出神,一股焦糊味儿闯进了她的鼻头,原来是鞋子碰到火花星子,烫出了个小洞。
这么个小洞倒是无大碍,只是这味儿却叫凡小青想起了前天夜里慈宁花园走水一事,昨日凡小青离开宫人斜之后,曾经向张庸问过银辉下落,张庸却从那一刻闭嘴不言不语,直到处置慈宁花园走水的旨意下来,张庸才说了一句谢太后。
想到此处,凡小青不由得一震,通常不惊动主子的情况下宫人犯错多数交由内务府发落,可张庸这一声分明是对凡小青说的,张庸贬出皇宫是太后的意思,慈宁花园大换血也是太后的意思。
人做事通常都伴随着目的,而太后的目的是……
凡小青摇头哂笑,回头看向身后那一排摆满法华经的书架子。银辉失踪前的一些日子,慈宁宫日日向她讨要法华经,而那一日清晨寿海问她要的经书也正是这一本,两者不谋而合。
而真贵人似乎也并不如表面那样,那日清晨寿海正是受她指派前来慈荫楼,张庸曾说过,银辉将这本经书委托给他时,是叫他等她死后再交给真贵人,也就是说银辉并未向真贵人提起过经书之事。那么,真贵人又是在何处知晓的经书?
凡小青还在出神,潘宝儿抱着一双鞋袜乐呵呵蹦哒到她跟前。坐下来后,潘宝儿把鞋放到凡小青脚边:“我年纪虽然不大,脚却不小,姑姑您试试看合不合脚。”
凡小青也不客气了,蹬脚穿进去,嘿,不大不小正好。
潘宝儿十分满意:“姑姑,您穿了我的鞋,往后可要多指点指点我。”
凡小青也乐得有由头过来,并不推迟点点头就答应了。
两人才聊几句,后门外传来动静,凡小青估摸着是真贵人出来了便同潘宝儿告辞,潘宝儿也不多留,只说若得闲请务必过来坐坐。
凡小青点点头,目光扫了眼那架子法华经,回过头就往后门出了去。
宫道里雪仍旧在下,寿海为真贵人撑着伞,身边伺候的颂云小心翼翼扶真贵人上辇,真贵人坐好,挑着眉瞥了眼慈宁宫,心满意足地呼了口气。
慈宁宫内落雪无声,忽地,一片瓷器破碎声接连响起。
见真贵人的坐辇被抬起,凡小青脚下加紧了两步行至辇前给真贵人行礼。
真贵人深深看了眼凡小青,抬抬手算是叫她起来:“这大雪的天,非跑到这儿等我,也不怕雪沫子把你埋了。”
凡小青笑了笑:“奴才不怕。”
“你不怕,我怕,若是叫银辉知道了,非埋汰我,说我刻薄她小徒弟,”真贵人笑着摇头,又叫抬辇的内侍走得慢些方便凡小青跟上,又道,“你这样急找我有什么事儿?”
凡小青从袖子里摸出张纸条递给了真贵人:“这条子是张庸老公公离宫时塞给我的,您看看。”
真贵人接过条子,细细地看了看:“是张公公的字没错。”
话音落下,真贵人眼睛看着条子有一瞬的失神。
凡小青又道:“那日您叫我问问三殿下是否看见推我的人,我问了。”
“他怎么说的?”
“那日银辉姑姑在湖边。”凡小青垂下头。
“嗯,我知道了,”真贵人又将手指朝凡小青勾了勾示意她近些。
真贵人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凡小青的猜想:“是太后将银辉掳了去,只是她矢口否认,不肯说出银辉下落。”
凡小青蹙眉,低声咒骂:“老妖婆……”
真贵人忽地笑出声:“骂得好!”
凡小青回到三所殿的时候,雪慢悠悠地停了,她抬头看看天,依旧灰蒙蒙,看看脚,鞋又湿了。
卞鄂站在琼堂外头,见她回来朝她招手:“爷叫你进去。”
琼堂的门是打开的,凡小青站在外头就能看见里面的情景,周元慎似乎是困了,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小憩。
凡小青想着不如先换双鞋再来,便低声同卞鄂打招呼:“外头雪大,鞋子全湿了,爷这会儿在睡觉,我换了鞋就来。”
见卞鄂点头,凡小青刚要走,却有声音从琼堂里传出来,懒懒地:“小鳖,进来。”
凡小青对这称谓仍旧愤愤:“你就不能换个词叫我?”
“谁是主,谁是仆?”周元慎却并不打算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