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嘈杂的声音,鼻腔充斥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殷北绝眼帘轻颤,入目的便是布满苔藓的石墙——却是一道狭长的小巷,因刚落过雨水,身下的石板混着青苔都湿漉漉的。
殷北绝欲起身,却忽觉自己双手被束在身后她微微蹙眉,运气,轻而易举的挣断,手臂有些发麻,她起身轻轻的揉着,又忽觉自己一身潮湿的破败黑褐色麻衣,她抬起手掌对着天空,露出没几两肉且黑不隆冬的手臂,殷北绝一愣。
左相尹尚曾道人死了大约应是有魂灵的,如此前生积德落到今生享福,前生造的孽今生来还。被灭国的几个国君大臣也都曾死前诅咒她一番,大体也不过是不得好死不入轮回或者是下个地狱,如此的落入俗套。她想如今也却是应验了一种吧,被恶心低贱的蝼蚁啃噬去了身体,也算落得个不得好死。
殷北绝眼底一寒,随即轻叹一声,却是又笑开了,眉毛都微微弯起,稚嫩的五官还抹着灰,如此笑起却又似一分明艳一份淡然。
仅剩的内力在不太通畅的经脉中涌动,殷北绝毫不吝惜的用来蒸干衣物。
殷北绝蹬着近十年未穿过的破烂布鞋,步出小巷,嘈杂的叫卖声愈加的清晰,雨后明媚的阳光让她眼前恍了一恍,繁华的街市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仿佛她久别人世。
她悠闲的在街市晃悠,这种感觉很新奇,她上位后也曾游玩于京城人间,在茶楼品过茶,甚至在柳红苑这等兴闲玩乐之地一掷千金,只当时权钱功誉兼得,便少得了个闲淡清风的心境——只如今,却也不是说无心于功名权势。
只是当殷北绝路过一处笼包摊时,才惊奇的发现,威武一世的自己,饿了。
摊前正有两位姑娘,十二三岁的模样,似是起了争执。究竟在争什么,殷北绝自认是无心关心两个小女孩的小打小闹。
看摊的是个看起来异常凶悍的粗壮大汉,偷鸡摸狗的小事,殷北绝落不下脸去干,一身破烂麻衣,迎着一脸惊异的大汉道:“这位公...大哥,我于异国流落于此地,如今身无分文,愿乞得一只包子暂为裹腹。”她背挺的笔直,神色淡然,带着微微笑意,仿若翩翩公子与友人探讨学识。
大汉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哈哈一笑,“俺也见过不少来乞饭的,你这小子这样直愣愣上来的,却是从未见过!”话落,热情的挑出两个包子,包了纸,递给她。
殷北绝双手接过,“大哥的恩情,我殷北绝没齿难忘。不知大哥名姓。”
李竖也不指望她报答,抖着胡茬笑,“小兄弟说话着实文绉绉的,俺听着也难受!爹娘给的姓名,李竖二字!”
殷北绝浅笑着,又是一抹艳色。强国育良民。
两位少女终究是再也忍不住了,一名上前一步,俏生生的问,“你是谁?从哪里来?”
殷北绝斜瞥她一眼,本着翩翩君子的风度,她略微的弯眸:“不过一介书生,时运不济,沦落此地。”
纯净的少女心一时被笑容蛊惑,她红了脸,“公,公子这样正,正直又聪慧的人,上天怕是一时嫉妒了吧。”
“也许吧。”殷北绝一笑,不再言语。笑容映入女子眼里,却是赤裸裸的苦笑。
她一脸担忧,突地又焕发了光芒,“我叫赫连静,殷公子如不嫌弃,不如到我家做客。”
“小姐?!”另一女子闻此,顿时瞪圆了眼睛,显然不敢相信。
李竖本是兴趣勃勃的看戏,闻此也变了神色,诚惶诚恐起来,他这样的小民确是不敢攀识大人物的。
殷北绝难得一愣,顿觉这姑娘防心着实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