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微微月色,二人行走在通往另一面石山的小路上,小路虽蜿蜒,但还算平坦好走,路上光秃秃的,显然经常有人在这里走动。像是绕着山转了一大圈,也不知走了多远,那噪杂的人声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终于,前方灯光闪烁,二人慢慢放缓脚步,藏在山石后面,偷偷向内张望。
这里像是一个山庄,有成片的房屋连在一起,将整个山头包了起来。顾长风二人所在的地方算是山庄的后面,也就是说,从石庐过来的那条小路直通这山庄的内部。
山庄里最高的大殿前,有不少人聚集在一起,像是在低声议论着。
半晌,从大殿之中走出两人,一个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这老者虽已年迈,但却身躯如山,龙行虎步,一身紫色锦衣,颇有些威严的样子。
顾长风微微皱眉,这老者显然是个武学高手。
但是,这位仪态稳健的老者并不像主事之人。在其身前,有一个身披黑袍,内衬白衫的女子,面若白玉,眸如星月,眼神清亮犀利。莲步生风,行走间孕育着一种端庄华贵的意境。秀美的黑发飘扬,头顶插着一柄紫色凤钗,在火光的照映下,闪烁着逼人的光泽。顾长风心中一惊,那女子正是之前顾长风二人在石庐遇到的那名女子!
凤钗女子与那老者始一出现,满场的嘈杂人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因为隔得比较远,二人只看到那老者先是在众人前说了些什么,然后看向那女子。女子秀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微微点头。
底下的十多人便开始陆续的进入大殿之中。
躲在暗处的二人虽不知他们要干些什么,但还是有些好奇,想要靠近些一探究竟。
就在众人快要走进大殿的时候,被老者等几人拥簇着的黑袍凤钗女子,却突然停下脚步,眸光阴冷,缓缓扫过顾长风二人所在的这片山石中。
顾长风心中一紧,赶紧拉了还在观望着的赵元朗一把。
“长风你拉我衣服干什么?”赵元朗看的聚精会神,嘟囔了一句。
“小声点!”顾长风赶紧捂住赵元朗的嘴巴,“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二人都背靠在山石上,顾长风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被那女子发现,自己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卷进一场未知的事情中去。同时,心里也在诅咒着那个老道。这石山上明显是一伙像是筹谋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的凶人,而那他所说的女子,更是这伙凶人的首领,哪里像他说的那样端庄贤惠。顾长风暗骂一声,自己到底还是对那老道的话相信了几分,只是不知是不是心底贪图那老道说的他女儿的美貌,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想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七八个黑衣大汉,受那女子指派,向二人藏身的山石走来。
脚步越来越近,甚至二人能够清晰的听见鞋底踢动小碎石发出的滚动声。
顾长风咬紧牙关,心思如电。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只能保佑那几人的武功不会太高就好了,这样自己二人脱身也容易了些。顾长风偷偷向赵元朗使了个眼色。二人交情匪浅,赵元朗当即心领神会,看到顾长风站起身子,赵元朗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一同缓缓的从山石后走了出来。既然已经被发现,总比被人拿剑逼着出来好。
“什么人!”七八个黑衣人看到果然有人在偷听,怒声喝斥。
赵元朗这时终于展现出他诸多技能中泼皮的一面,脸上堆满灿烂的笑容,一边挺着腰杆,颇有骨气的拱着手,一面嬉笑着说道:“各位大哥,我们只是路过……路过,哈哈,我们要回家去了,后会有期哈哈,后会有期。”
“慢着!”那几个人当然不是傻子,当即便有三人冲上前来,想要堵住二人的退路。
“动手!”
顾长风暗喝一声。
顾长风一身功夫自幼学于父亲,又时常被带进少林寺中修习,自然也不弱,不然何以在物宝风华的洛阳城中都曾大放光彩?甚至相较与一般的江湖中人,还要略高一筹。
面对三人的围堵,二人都是镇定自若,闪电般的出手。
那三人哪能防备他二人居然主动出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先有两人被击中脖颈,昏死过去,剩下一人想上前阻拦,被赵元朗飞起一脚踢开。
“快跑!”顾长风急道一声。
两人转身便逃,对方人数不少,且山庄内不知还有援手,因此还是三十六计……跑为上策!
却说剩下几人看到居然被顾长风二人突围出去,怒不可遏,端着钢刀就骂嚷着追了上去。
还是之前的小路,月色朦胧。顾长风两个人撒腿飞奔下来,只觉得身后追赶的人数虽然增多,但却渐渐被他们甩在身后。看来二人的脚力还算不错。
下得山来,转过刻有‘石庐’的石碑,二人钻进树林找到之前藏在这里的马匹,麻利的跃了上去,纵马奔逃。
片刻之后,二三十个黑衣人追了下来,却为时已晚,只能够看得见二人绝尘而去的背影。
……
山庄大殿内,黑袍凤钗女子听得手下禀报,并无任何表情流露出来,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小姐!”一旁的紫衣老者突然开口叫了一声,话音浑厚,带着深深的询问。
“派人通知内应,行动提前,即刻准备动手吧。”那凤钗女子轻启樱唇,淡淡说道,白玉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感情。
那老者低下头思索片刻,面上有些担忧的说道:“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为防万一,只能提前动手了,”女子抬起青葱般的玉手,轻轻拢了拢额前发丝,“放心吧,我都安排周全了,就算提前动手,也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老者看着女子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知何故竟也悄然放下心来,显然对这个女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信任。
此时刚刚入夜不久,金州城门还大开着,顾长风二人一路狂奔后,终于进了城。
“我说我们是不是运气不太好,不然怎么是奔着救人去的,反而被要救的人追杀逃了出来呢。”赵元朗挠了挠头,很是郁闷。
“我感觉在那山庄之中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女子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顾长风仰首看着刚入夜行走在大街上的人们,轻声说道。
“这个.。。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密谋什么,但是,我们却也有一些不厚道,打算偷听他们谈话的,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追杀我们啊。可是,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本意是好的,却被人错怪了。”赵元朗叹了口气。
“我怎么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像是要出什么大事一般?”顾长风低声喃喃道。
“你说什么?”赵元朗没有听清。
“哦,没什么。我是说,我们赶紧找家客栈歇息吧,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免得惹祸上身。”
“怕什么?”赵元朗一脸不在乎,“我有汗血宝马!”
……
两人找了家客栈住下,歇息下来。躺在床上没多久,却听见窗外有人哭喊,外面的人像是越聚越多,吵闹声也越来越大。
“快去看看外面怎么了!”赵元朗一向都是这样爱凑热闹,只是赵元朗不说,顾长风也打算出门一看的。
二人面带疑惑,穿衣走了出去。
“我苦命的女儿啊,就这样进了那虎狼之窝,再也不能出来了..可怜我们家贫力弱,不能救她呀..”
刚出得客栈门,就看到街上有一个中年妇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边上还围了一群人,都是愁云满面,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
赵元朗最是热心肠,当先就跑过去搀起那妇人。
“大婶,你女儿到底怎么了,你为何在这里哭诉,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到你。”赵元朗语气柔和,轻轻的问道。
“年轻人啊,我劝你还是别管闲事,那个人你是得罪不起的。唉..”边上有个中年汉子看到赵元朗插手这件事情,好言出声相劝道。那人虽是中年但却皱纹横生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戚,眼中晦涩,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般。
“是啊年轻人,我们这穷苦老百姓受了欺负,哪里还有人为我们伸冤做主啊。”边上更有人附和。
“到底是什么事,我就不信这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赵元朗显然能够从他们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就在这时,从街角跑来三五个壮年小伙子,一边跑一边喊道:“三娘!三娘!”
待跑至那妇人跟前,其中一个长得颇有些魁梧健壮的年轻人上前抓住那妇人的手,急声道:“三娘!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啊!”
那妇人像是悲愤欲绝,凄声道:“瑶儿……瑶儿被府尹派来的人给带走了!”
“什么!”那年轻人一听到这话,睚眦欲裂,怒上心头,大喊一声:“我去杀了这个狗官!”当下便要冲出人群去。
“虎子哥,我们跟你一起去!”跟着来的几个年轻人也都义愤填膺。
“你们……胡闹!”
却是之前说话的那个中年人挡在了他们身前。
“杨叔,你这是干什么,我再晚去片刻,瑶儿就要被……唉,你让开!”
“我不想看到你们去白白送死啊!”中年人眼中悲戚,却不让步。
“虎子,去年,你杨叔家的小闺女,就被这府尹给抓走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他何尝不是心如刀绞啊。”旁边有个老婆婆突然出声道:“你杨叔的大儿子,也就是生儿那孩子,你们想必认识的,当时气愤不过去府衙要人,却被人活活打死啊!”
此言一出,全场充满悲凉的气息。
那叫虎子的年轻人抱着头跪倒在地上,痛苦不已,声音嘶哑着:“难道就没有人治一治这个狗官吗!难道老天爷就任由恶人作恶而不管吗!”
赵元朗和顾长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都觉得这府尹实在是跟禽兽没什么区别,也是怒不可遏。年轻人都有一股热血在心头,两人当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
当务之急,还是要去府衙把人给救出来!
想到这里,顾长风上前一步,大声喊道:“各位!这狗官如此鱼肉百姓,你们难道就一直这么隐忍下去吗?越是隐忍,那狗官就越是肆无忌惮!我们不如一起去府衙要人,就算是那狗官要打杀人,也先打杀了我再说!”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这么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听了顾长风的话,虽然都心有感触,怨恨那狗官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可是一想到自己只是穷苦百姓,均都神色一黯,还是默默不言。
“今天这事情,我们管定了!如果就此看着狗官欺凌女子而袖手旁观,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赵元朗也上前一步,看了看地上的虎子,大声说道:“几位,如果你们还想着救人的话,就跟我们一起走吧。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人给救出来!”
那虎子抬头看了看眼前两人,只觉得心中的热血怒气又被重新勾动起来,当下站了起来,怒声说道:“我跟你走!”
在场的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也都纷纷出声,要跟着一起去府衙救人。
几个稍微年长的看着众人的情绪被顾长风二人重新调动起来,再听闻他们二人所说的话,心中细想片刻,心头也流过一股热血。
“乡亲们,既然今天有人要为我们主持公道,我们不如就此前去府衙向那狗官要人,就不信他还能把我们都杀了!”有人出声提议。
“就是,跟他们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对!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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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在场的众人全都各自奔走相告,集结邻里,准备一起去府衙声讨要人。
一会功夫,跟在顾长风二人身后居然已经有了足足数百人,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之中。看着这些质朴的面孔,顾长风心中一叹,看来这狗官平日里定是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都心怀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