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鬼玲珑是“传奇”时代的巅峰的话,那立于“神兵百刃”时代巅峰的则是超凡入圣的“李圣人”。他不仅是人类解放战争的第一功臣,近年来还依然在倾尽全力维护着风雨飘摇的人间界。一旦朝廷碰上无法对抗的妖物,他便会出手消灭他们。
在鬼玲珑死去不知过了多少年后。这一天在上京郊外,白云渺渺间一只仙鹤时隐时现。而它此刻正朝着上京皇宫的方向疾驰。在上京皇宫的轮回殿中,一个清秀的少年身着龙袍负手立于窗前似乎在等待着谁。其时已是黄昏时刻,少年的脸上渲染上了一层金色,眼眸中则带着些许忧虑的神情。当看见天边的黑点时,少年露出了微笑,轻舒一口气道:“李圣人果真不负重任。”
不一会,仙鹤奇禽已经悬于轮回殿上空,身为当朝皇上的少年竟拱手向仙鹤施礼道:“值此天下大乱之际,幸得李圣人出山相助,剿灭魔头妖孽拯救万民于水火。”而从仙鹤之上传来一阵飘渺的回复道:“那人已伏法,而他本是我的旧识,想必陛下也清楚,陛下不必再用言语试探我,自我得道之日开始就已抛开人间种种关系,一心守护人类了。所以陛下心中也不需再有蹊跷。我只是来向陛下复命而已,片刻就离开。”那少年听后神情中的忧虑终于消失殆尽了。随后又经过一番台面上的道谢仪式,那位李圣人终于驾鹤而去。而年轻的皇上和群臣望着远去的仙鹤则又陷入了另一重担忧之中。
仙鹤驮着的李圣人年岁已不知几何,老人家虽须发皆白,精气却依旧旺盛,脸色红润。只是眼眉之间还带着几分大战之后的疲惫。正飞着的时候那仙鹤突然回头说道:“老友,看来这些君臣对你的戒心越来越重了。不过也难怪他们,你在人间的威望已经要超过朝廷了,我估计不用多久他们就会对你动手。所以干脆你出手彻底驯服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吧。”此时李圣人正半躺着眯眼冥思,听到这番话后说道:“我年纪已经很大了,而守护人类是我仅存的几个念头之一,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我更了解人类的黑暗龌龊,但是也没有什么比我更深爱着人类。他们的小算盘我很清楚,但是我的人欲已经消磨殆尽,如果由我来统治人类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所以玄玉兄不必再劝我了。我会做的就是静静地守着脆弱的人间。说到这个,我倒想问问你,你知道圣人会怎么死吗?”大仙鹤玄玉的眼睛里现出了痛苦的神色道:“圣人只会死在人类手上。”玄玉答完后,一人一鹤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但与玄玉不同的是李圣人神色平静如常。又过得片刻,玄玉想打破尴尬又说道:“前几****说的东方又现妖异之象,这次来势汹汹,恐怕人间又将有一场大浩劫了,你准备如何应对。”李圣人此时睁开双眼,正色道:“该当如何?战天斗地罢了。”玄玉说道:“这次大劫数过了,人间又该有几十年和平岁月了。到时候你和那老鬼的二百年约定也到了,人间如果不出什么大事,你也就不用再出面了,到时候我们哥俩好好地在这大千世界里云游一番岂不痛快。”李圣人此时脸上现出温柔的表情,说道:“玄玉,我想告诉你,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最重要的朋友了,能和你说上几句话是我这死水般的生活中的唯一慰藉,而且我最怕的也是寂寞。”仙鹤听到这里竟浮现出极为拟人的欣喜表情,不料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不会和你一起去云游的,和平岁月之中我会在枯明洞里修炼。”这时仙鹤的表情由欣喜变为惊恐再转为深深地落寞,他颤抖着问道:“为什么?”李圣人又闭上了眼睛说道:“因为我最怕寂寞。”玄玉低头叹道:“你还在参那个该死的鬼禅,这又是何必呢!”李圣人听到却默不做声。玄玉说完又继续向前飞着,它回想着自己与这个像父亲一样对待自己的老朋友相识相知的岁月,又看着无边无际的苍穹,它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和无奈,片刻之后,玄玉眼中恢复清明,说道:“这回说不定要分道扬镳了,我玄玉的心终究还是在这无穷河山之间。老友啊,这么多年来的相互扶持多谢了,教我读书识理之恩多谢了。”李圣人轻拍玄玉的翅膀道:“你我真心相待一场,又何必多费言语。”一人一鹤相视一笑,刚才的阴霾霎时不见踪影。突然,玄玉急停了下来,扇动着翅膀悬停在天际。它提议道:“既然即将分别,我就最后载你到处飞翔一次,平时没有空去的回忆之地,这次我都带你去转一圈。机会难得,我玄玉可是很少陪人散步的。”“哈哈,老友盛情邀请,我就却之不恭了。”玄玉问道:“李圣人,先去什么地方呢?”“圣禽在上,小可想先去冥渊山走一遭。”听到这个,玄玉露出了微妙的表情,说道:“看来在你心里,似乎还是赵雨意更有份量一些吧。”李圣人却微笑道:“玄玉你误会我了,只不过我这一生的因缘际会寻根探源之后,似乎都归于冥渊山和赵雨意了,所以想去看看。”话音刚落,玄玉长啸一声朝着冥渊山破空飞去。
以玄玉在妖界之中不落前五的飞行速度,没用多久它们就到了冥渊山,在天上转了两圈之后,在山上寻了个偏僻所在坐了下来。李圣人此时脸色颇有些阴晴不定。一个人修为越深,心中回忆也会跟着一起陈酿。以他如今的修为,心中就算一缕杂念恐怕也有十数年的威力。李圣人独饮这杯老酒虽五味杂陈,但心中却不起波澜,其心境的修为实是到了圆通如意的程度,能到此境界的人类几千年间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一盏茶时间过去了,玄玉问道:“当年的冥渊山大战我虽有所耳闻,但当日具体情形却不甚明了,不过你当时应该没有本事参战才对。”李圣人从回忆之中抽身而去,回答道:“当日我还只是个浑浑噩噩的毛头小子,离冥渊山也是千里之遥,所以冥渊山大战我并没有参与其中。当年我父亲倒是参战了,而且还死在了山上。雨意则是大战的当事人之一,那时她还叫谢玉瑶呢。”玄玉说道:“我们好久没有深谈过了,这事与我详细讲讲吧。”李圣人笑道:“老友愿听求之不得,这事雨意跟我说过,再加上当年一些当事人的叙述,我把事情也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了。这一切还得从几百年前说起……”冥渊山的山风虽然凌冽寒冷,但是丝毫不受影响李圣人的热情,他在寒风中将过往之事娓娓道来。那么这牵动李圣人一生的冥渊山大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让时间倒流到几百年前,其时大齐太祖赵祯于乱世起义,于群雄逐鹿之际历经鏖战,顺应民心并得到方外神人相助,最终入主中原。在乱世之中英雄能人辈出,当时辅佐太祖的组织中有一名为铸盟,是由天下铸造大师们组成,专司铸造各种兵器。乱世之中各种神兵利器层出不穷,当时的铸盟首领根据铸造工艺高低把天下兵器排入百刃榜,而赵祯为表彰铸盟的军功更是亲笔抄录下了百刃榜。为此,后世史学家们经常称开国“传奇”之后的这段历史为“神兵百刃”。
那时大齐已经传至成景帝赵原,如今国力武运虽不如往昔,但依旧四海升平,是九州之地的一方霸主。成景五十六年冬,大齐的都城上京又下起了鹅毛大雪,而禁宫之中的上书房内的气氛比起外面来似乎更是凝重冰寒。端坐在案前的成景帝赵原如今年纪虽然不轻,但精神却不见萎靡,略带沧桑的脸庞上留着短须,目光沉稳中带着自信,桌上批阅完的大堆奏章也显示赵原是位难得的勤主。而此时他正轻轻敲打着手里的奏章,眉头紧锁地思索着什么。在他前面站着的三人分别是大齐第一武将李青穹,轮回司督首方愚,以及现任铸盟首领梦清流。此三人的修为早已入了化境,所以神色上完全看不出喜怒,都是一副清淡无为的表情。方愚是一身儒生打扮,脸上无须且极为白净却少了几分血色,眼睛半开半眯显得十分慵懒。而梦清流则是一位身材高挑的********,杏眼朱唇,皮肤白皙细腻,身上穿着百花锦衣,头上梳着颇为玄奥的乱云髻,当中缀着一支明晃晃的金钗。而三人之中属李青穹身材最为高大修长,但外表却是普通之极,一副老实的中年人样子,只能从他的衣冠之中找到一点位极人臣的气度。
过了一会赵原开口了。“青穹将军,奏章上的情形我已看过,你计划是在不惊动谢家其他势力的情况下除去谢家核心的那批人,再让人假冒其中的几人,然后借他们之口把这事全推到滇国的沧澜剑宗身上。”赵原顿了顿又说道:“虽然这计划看似简单,但是这是要全歼谢家核心的高手,一旦走脱了哪怕一人,到时莫说谢家死忠的势力反扑,皇室的面子也会很难堪的,毕竟朕和他谢家还算是亲家的。另外,这些冒充之人能够瞒得过谢家的死忠甚至是亲戚吗?”听到皇上的话李青穹清淡的表情立马严肃之极,中气十足的回话道:“自陛下决定监视谢家,臣不敢有一丝懈怠,五年之间奉旨调查谢家的事情,虽然多次想要搜查其大宅受阻,但已经发现了那些东西的蛛丝马迹,应该是和谢家嫡系子弟有勾结,所以对谢家绝不可以姑息,为了不引起太大的风波,所以要将谢家核心与外围势力隔开,这些年臣已经将谢家与外围势力的交流渠道渗透了七八成,剩下的也已经掌握之中,所以可以乘谢家宗室之人回冥渊禁地祭祖之时将其除去,而不会惊动外面任何人。至于假扮之人也已经选好,在铸盟的杂术长老的易容术下,各方面都已看不出破绽。至于沧澜剑宗,他早就和谢家结仇,而谢家的禁地冥渊山又离滇国边境不远,所以把这事推到他身上也不会引起多少怀疑的,剑宗他自己更是无从分辩。完事之后,更可以利用谢家的势力去报仇而打击滇国的边防。”赵原听完后眉头稍稍缓和了一些,又说道:“谢家在那谢云打理之下势力大涨,近些年来居然开始隐隐不服朝廷辖制,不过这些都只是小事,可怕的是谢家居然和那些异类有染,这一点实在是让人不得不防呀。”他叹了一口气又说道:“若是当年谭太傅他们还在之时,朝里人才济济怎会惧怕谢家,怎料到那罪该万死的女魔头鬼玲珑居然杀掉了朝里的许多宗师级的文臣武将,以至于国力大减,现在西边的滇国乘机坐大对中原虎视眈眈,真是让朕寝食难安呀。”李青穹回话道:“陛下且放宽心,臣等几人必定鞠躬尽瘁中兴大齐。消灭谢家后不仅除去了这个祸害,其庞大的势力被朝廷控制消化后也是一大补益,更可以查出那些异类的巢穴好一网打尽。”赵原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又问道:“听说谢家那个老祖谢渊已经将谢家的家传剑池中的一万七千多招剑招凝练成了六剑,配上心剑内功和他体内饲养着的黑白玄鱼据说已经超越了谢家历代高手,再加上他手上的冥渊,那可是在百刃榜上排名第五的绝世神兵呀。而且那谢渊当年可是参加过剿灭鬼玲珑的战役还能全身而退的,将军对付他可有把握?”李青穹沉静道:“圣上莫要忧虑,臣与青穹剑可斩谢渊与冥渊。”这干净利落的回答打消了赵原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他看了看方愚和梦清流,他二人自然也是各表忠心,赵原心中顿时也生出了些豪气,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到:“那就召周敦和萧雨两位将军进殿详议此事吧,定下计划就动手。”说完他又抬头向着大梁说道:“朕也知道此事是不可能瞒过方外仙人的,那么那边的事就有劳上仙打点了。”然后从黑黝黝的房梁上传出了中年男人的声音,说道:“谢家与方外势力虽然有些渊源,但此事既然关系到那些异类,方外之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我是不会出手帮你们直接对付谢家的人的,还有到时查出了那些妖物所在我们还要和人间的势力联手铲除他们。”赵原笑道:“那是自然,这些妖物不除必然为祸人间,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另外,呵呵,上仙为何要趴在梁上不肯下来,下来也好让朕尽尽地主之谊。”那声音不冷不热地回到:“比起做人我更喜欢做狗,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行离去了。”“上仙自便即是。”话说完房梁上就没有动静了。这位上仙就是所谓的方外之人,不受人间法令教法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