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似乎还有个女孩……
可是,一切都记不得了!
师落尘揉揉额头,从草地上爬起来,脚边的猹还在,为什么,总觉得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这时候,草丛里一个荧光闪闪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走过去,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静静的躺在绿色的草尖,仿佛也在看着师落尘?
似乎有一个人的影像,在珠子里凝结。这种感觉很熟悉,师落尘觉得自己好像可以轻易感受到那样的影像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做。
“露珠么?”师落尘拈起珠子,待看时却发现已融化在了指间,凉凉的。
师落尘将手指凑到唇边,咸咸的,甜甜的。
怪事,师落尘一边剥着猹,一边自语:“最近精神恍惚,看来老天终究不会放过自己啊。哪怕躲到深山,依旧免不了失心疯的下场。”
自从做了那个怪梦,师落尘越来越发现自己精神不正常了,总是怔怔的,脑海中却一片空白。仿佛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罢了罢了,下山看看大夫吧。师落尘把积攒的兽皮叠好收成一摞,勉强也能换点钱用吧。
师落尘的全部家当:兽皮衣,兽皮裤,草鞋,一根束发的白色猹尾,红色的不知名兽皮腰带,一摞拟作盘缠的兽皮,长叉,一根骨刺——本打算做根笛子自娱自乐的奈何不会做,当然也不会吹,不过做都做不出来吹什么的也无所谓了,想到这点师落尘还是挺开心的,感觉省心,无用有时候的好处是可以减少更大的浪费。
就这样,师落尘拍拍衣服上的草屑,迈步开向了久已未知的人世。
入山的时候,记得山脚下很远的小路边有家茶肆,店主兼收些山里的药材野物。好像也做了不短时间了。
师落尘奔着茶肆而去,想先换点路费用。一入俗世,没钱,寸步难行。
然而,往日的茶肆早已踪迹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杂草。
师落尘回想了一下自己一路走来的小路,难怪也尽是野草,不见行人足迹。
是废弃了么,这条路。
不应该啊,此处不是离天灵山不远,周边还有几个不大的小镇,怎么会如此快便荒废了。
师落尘想了想,走向记忆中算是周边最繁华的一个小镇,青鸟镇。
镇名青鸟,由来已久,传说有青鸟路过。
只是路过……师落尘想,那自己曾梦过仙人,是不是可以叫师仙?
这个名字比较霸气。
就在师落尘自我陶醉的时候,路边的草丛里跳出来三个人。
“站住。”三人尽是面黄肌瘦,看气色连师落尘都不如。但毕竟人多势众,其中一个面带黄斑的老者挥手拦下师落尘。
“……你从何而来!”
师落尘想了想,自己也不知道原来那做山叫什么,只是一座无名小山罢了。
于是只好答:“不知道。”
来历不明,还在这青鸟镇附近晃悠,莫非是要和我等抢食不成。三个人互看一眼,望向师落尘的目光不善起来。
“那你要往何处去!”
“青鸟镇。”这次师落尘答的很快。虽然不知道这三人打的什么主意,但自己身无分文,也不怕其有何歹意。
“哼哼,现在青鸟镇全镇戒严,正在清查叛修李灵绮,所有外来人员一律关入狮子牢。纳气境下的闲杂人等更是逐出青鸟镇!你这时候来,莫不是想和我等争那点微薄野菜吧?”
说到最后,老者看向师落尘的目光变得凌厉。
“这个……在下刚从深山归隐而来,有点不清楚状况,那个,你们说的叛修,莫非是天灵山的吗?”师落尘有些不解与好笑,以天灵山的“识人之明,用人之慧”,怎么会还有叛修呢?
“小子,你鬼扯什么,天灵山那不是百年前就雷火焚山的灰飞烟灭了吗。现在只有十四派!并且是谢家掌管青鸟镇!”其中一个人尖声道,“这人分明是装傻,想骗过我等自己在我们地盘撒野偷食!”
“等等……大头,他、他刚说他从深山归隐……”
另一个人颤颤地说。
“胡说,自从百年前雷火降世,一连焚烧了方圆千里大小山头,至今不熄,整个溟外域除了十城四岛早已是生命禁区。哪还有山头可以居住!若非如此我等又何必流离在外,受那叛修连累。”
“可、可是,你看他穿的……”
六道目光一起聚焦到师落尘风尘仆仆的兽衣之上,仿佛傻掉了般。
半晌,还是老者最先醒悟,扑通跪倒,抹鼻涕抹泪:“上仙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老人家啊。小人罪该万死,望上仙能看在小人儿孙去的早,家里还有三岁遗孤待哺的份上让小人多残喘几日……”
其余二人反应过来,同样下跪磕头,不迭求饶。
师落尘无语了。
这都什么呀。不过,世道好像跟自己进山前不一样了。最重要的是,百年前……
自己一梦,梦了百年?!百年里,发生了什么。自己,又究竟经历了什么?
师落尘又开始怔然,仿佛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有很重要的东西该记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但无疑确实存在于他的识海伸深处。
等他回转心神,眼前却已空空如也了。
那三人却也机警,看其发呆便乘机跑掉了。
如今却该何去何从?
先不说自己百年的梦里发生了什么,这百年留下的后遗症,恐怕不是凡人可以医的。
自己……还是先去青鸟镇看看吧,眼见为实。
青鸟镇。谢家府邸。
一个墨袍中年男子高高端坐,凝视着手里的一只淡绿茶杯。
“鹰组,李灵绮有消息了吗?”男子仿佛自言自语般,看也不看地下跪着的四人。
“回、回禀宗主,还没有,属下精英已全部出动……”
“犬组,有吗。”
“这……虽然暗线有不少消息,不过经查实都是李贼的烟雾弹。目前还……”
“狮组,你们空有蛮力,本王也就不问你了。”
“最后,蛇组。你们呢。”
“回禀宗主,李灵绮虽然贼胆包天,但色胆全无,去的几次唤莺楼也只是装样子。属下做的手脚也全被看穿了,属下无力请宗主责罚。”纤弱的女声带着惶恐的说着。
男子直到她说完,都没有吭声。
“都下去吧。”
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墨袍人指间的杯子化作淡绿碎芒爆开。
“一个李灵绮,潜伏本王矿脉要地三月,便摸了个透彻,以一个小小的监工身份盗取我三分之一灵石库存,还能顺便在我倾巢出动矿山缉拿之的时候反通过密道潜入王府盗走千玉印。一群饭桶居然连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哼,好你个李灵绮,若不是你胆大包天来我王府盗取千玉印,我这留影屏风还记录不下你的真面目啊。想必能跟黄毛老儿换个不错的价钱。如今这青鸟大封,又有本王设下的拘邪阵,插翅难飞。现在本王亲自出马,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找出来!”
青鸟东门。狮心营处。
“报,有个小鬼扰城。”
赤着上身,胸口有个金色狮子头纹身的大汉挥挥手:“你越活越废了吗,狗三!打出去!”
“报,已打,可是,他不出去。”
大汉眉头一皱:“那他可是找死?处决了!”
“报,他说他也不进来。依据十四城联合律令,我们好像无法处决他。”
“扯淡!在这里老子就是王法,给我废了拉出去!”
“报,他自己出去了,但、但还是远远的喋喋不休……”
“……滚!老子亲自出马会会他!”狮心大汉拉起一袭黄袍,“废物狗三,等老子尿完回来收拾你。老子一泡尿的时间顺便就能把事解决了。”
“小犊子,你来老子地盘干嘛?给你三秒马上滚!”狮心大汉一边系裤带一边用不屑的目光打量着师落尘,妈的这小子一身装扮好像比老子还有型,找打。
“在下只是想来问问,如今的溟外域是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那你从哪冒出来的?”
“乡下来的。”
“……”狮心大汉无语,这个答案好,妙,堪称无解,“你只要知道,如今溟外域由十四家仙阀分治,青鸟镇由谢家管,老子谢王宗狮心营王霸,不是你可以惹得起的,现在你可以滚了!”
“在下还想要一份溟外域的地图。这个,可以用兽皮换的。”
“你要地图?”
“既然青鸟不欢迎我,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地图,老子有,不过,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拿了。”狮心大汉眯眼看向师落尘负在肩头的兽皮,“赢了我,地图奉上。输了,东西都留下,人光着爬出去。”
“额,不卖的吗,好像,也只有这么做了。”师落尘握紧手里长叉,“不过,在下并无必胜把握……”
狮心大汉闻言眉头一皱,这家伙莫非是要跪下求饶吗,不觉得太晚了吗。
“若是打个平手,那怎么算?”
狮心大汉暴怒:“凭你也配!找死!”纵身跳向师落尘,想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擒住师落尘,再狠狠摔在地上,先出口恶气。
然而师落尘操起长叉,用无数次刺猹的技艺刺向狮心大汉的脚背,时左时右,由于师心大汉有两只脚,反而比刺猹时多了个目标可选,结果以师落尘无数刺猹的沉淀,往往还需要收手才能不让叉真的扎进狮心大汉的脚背上。
狮心大汉嗷嗷直叫,可就是近不了师落尘的身,空有一身本事无从施展。虽说他也勉强是个修者,但只是纳气期巅峰,身体比常人淬炼得强罢了,还没有突破聚气期,无法聚气外放远程施法,对方看样子气力绵长,怕是有聚气期修为,但却仿佛半点不懂修行般不会用。但他当然不会点破这一层,灭自己威风。
于是,两人在师落尘的刻意留手下僵持不下。狮心大汉恼羞成怒,口中连连骂道:“兔崽子,我要杀了你!”却是无可奈何。
这时候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在狮心大汉身后已观望许久,偷偷溜了过来,正是狗三,“霸哥,这小子奸诈得很,不如让他到城里的演武场,霸哥操家伙跟他公平对决?”
狮心大汉闻言一喜,这狗三白吃了这么多桶饭终于还算派上点用场,好歹给老子解了一围。等到了演武场,老子有一百种方法收拾这小子。
“现在,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让你看看得罪老子的下场!”
“也好。”师落尘虽然对比斗并无信心,但能借机看看这青鸟镇也是好的。。毕竟,或许真有一百年没有接触人世了。
“咦?对了,霸哥,”刚跟着狮心大汉走了没一会儿,贼眉鼠眼的狗三忽然侧过头跟狮心大汉嘀咕:“我记得城门禁令第四条不允许外来无关人等携器进入青鸟镇,这个是不是……”
“不错,”狮心大汉难得的赞赏地看了狗三一眼,这小子终于长心了,对方没有兵器自己简直是可以随意捏死他,“你去把他武器扔到城门外。小子,若敢不从我马上下令乱箭射死你。”
师落尘只得交出长叉,看着狗三如获珍宝的拿去一溜烟地跑了。
“小子,我们走吧。”狮心大汉不怀好意地看了师落尘一眼。
演武场。面对林立的一排排各式兵器,狮心大汉爽朗一笑:“说吧,你想死在哪样兵器下?”
“我……”师落尘刚想说什么,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整个青鸟镇上空开始闪烁白光。
“这是……”狮心大汉大惊失色:“不好,城门禁制被破了,是李灵绮那贼!完了!”再也不顾师落尘,箭步奔向城门方向。
城门处,一袭墨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脚下匍匐着一个战栗的躯体,看样子正是狗三。
“有没有见到李灵绮。”
“回、回宗主,他把我打晕了。”
“那狮心营的人去哪了,你也不知道了?”
“是,属下也不知……昏迷了多久?”
“很好,你可以死了。”墨袍男子摆摆手,远处地上的一根长叉无声息的飞起,贯入地上人的胸口,落到男子手中。
“就是这根不入品的叉,激活了我辛苦设下的拘邪阵。但谅你区区聚气初期的修为也突破不了此阵,此刻必然还留在青鸟镇。本王现在就亲自挖遍全城!拘邪阵激活后可是还有一日才会失效,你以为你可以活到那时候吗。”
墨袍一卷,如大鸟般飘进了青鸟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