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若是没有准备，一般人面对这样的问题，是否会怕，会慌，会做贼心虚？
然而女孩早有准备般，一字一顿的吐着泄露天机般的箴言：
“因为你，这辈子，遇见我。”
“我不会让你学不会水镜术。你会一直学，学到死，然后下辈子，因为我，同样你会记得原来。你的神识经过一世修炼，已可转塑灵根。你会，修仙……问道。”最后，女孩莫名的流露出一丝伤感，没有瞒着师落尘。是出于什么？
师落尘沉默。这时候，重点好像不再是水镜术，而是……不知道是什么，这才是重点！
“你不想学水镜术了吗？”女孩微凝着目光看向师落尘。
师落尘下意识的看了看女孩的脸。就算不看，又怎能不想呢？不过她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你虽然没察觉到，不过你的神识正不断进化提高，你的潜意识里，正不断修行着水镜术……你只看过一次的水镜术。”女孩说的很慢，仿佛是怕过得太快。
“一切，已经开始了？”女孩这是在自言自语。
师落尘什么都没有说，直到此后很久。他发现自己，确实在修行水镜术。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要多久，才是一个季节，要多久，才是一个十年，要多久，才是一个甲子，要多久，才是一辈子？一辈子，有没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师落尘觉得，自己过了有一个世纪。自己，能活那么久？
这个疑问需要答案。然而，师落尘在修行。
他的修为足以一边修行一边询问这个答案。
然而他没有。不需要。
这种态度是种压力么。
女孩轻咬着嘴唇。
终于，说：“没有凡人，可以抵挡得了单色天雷。”
“早在听到第一次雷响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师落尘恍然想起来，是有那么回事。
然而……师落尘继续沉默，只能沉默了。
“因为你，遇到我。一辈子，就可以这么短。因为我，你修行到头，第一次雷劫后，你转世到猹的身上，转塑灵根，继续修行水镜术。”
“你只修行这一门术。”女孩的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也许她也想知道？
“然后呢？”师落尘终于说话了。
“……你经过几次雷劫了？”女孩微微偏过头。不再看师落尘。
“六次……然后呢？”
“……你后面，还有两次，很好看。”
“然后呢？”
“……”
“然后呢……”师落尘淡淡道，“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些。”
“想知道吗，等你修到升仙，我就告诉你。”仿佛知道拿什么应付师落尘了，女孩一下变得轻松起来。
于是，再次沉默。
这次终于有个一致的目标，看雷。
上辈子，你陪我死。这辈子，我们一起看雷。是不是很有趣。
第七次的雷，没有声音。也许是只顾着看，忘了声音。
是七彩的，哪七彩？你要他是什么颜色他就是什么颜色。仿佛熟悉的七色流转的身影。如果不是身边有女孩这样更漂亮的存在，师落尘恐怕真的会陷进这七彩霓虹中。
女孩也看得津津有味。不知道她眼里倒映出的，是怎样缤纷的模样。
师落尘忽然看的有些倦了，于是雷消失了。
紧接着，是第八波雷劫。
完全意味着力量的，庄严如仙道的紫雷，携着死亡的威严碾压而下。
师落尘运起水镜术。
没有人知道，水镜术除了记录影像，还能干什么。师落尘也不知道。
更没有人知道，水镜术是否能抵挡雷劫，尤其是第八波的号称力量之极的八极紫雷。
“修仙本就是逆天之路，夺天地之造化，关键在于以弱胜强，瞒天过海。八极紫雷的威力永远比修者自身高出一线，没有随时突破自身的实力，或者欺天之术，是不可以硬碰的。”女孩轻声说。
煌煌紫威落下的时候，师落尘感受到了死亡。
他想到，女孩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你现在就要死了，这辈子，对你意味着什么。”
“还不够。这个答案，还没到揭开的时候，所以不能死。”
师落尘将水镜术运到极致。
没有人见过极致的水镜术。女孩也一样。她睁大眼睛，眼里闪着紫芒，依然什么都没看到。
师落尘自己有没有看到什么？没有，他只知道自己将水镜术彻底张开，然后，紫雷至。
在整个世界的眼中，师落尘被紫雷正面击中，化作一缕青烟。整个世界，有时候就可以像女孩的眼中一样的那么小。
女孩目睹此景，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带微笑，只在眼中流露一丝伤感，挥挥手，驱散那一抹烟。
始终，挥之不去。
“恭喜你了。想不到大成的水镜术，可以欺骗仙人。”
“大成的水镜术，可以欺骗仙人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就是真的。”青烟扭曲着膨胀，化形，“现在的我，或许才是假的。不过这假，没有人关心罢了，所以和真的一样。”
女孩想说，难道我不是人啊，继而不知想到什么，没有开口。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女孩蓦地开口，却发现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不禁有些无语，却并不后悔。她清楚有机会不妨做一些可能会后悔的事，不要只剩下后悔的机会。也许，错过了就真的没机会了。
“你……”师落尘心念电转的想要问什么，却发现神识到这时候却无比迟缓，问你叫什么？名字似乎不那么重要。问这一切是为什么？女孩说过自己升仙会得到答案。
自己真正在乎的答案，师落尘望向女孩，一如女孩不变的目光。是否已不需要？
沉默。
“我记得，凡人里有九天雷劫的说法。怎么算算，还少了一劫。”师落尘算是第一次，没话找话。
女孩忽然变得哀伤起来：“你真的想知道吗？”
“如果你不想知道，那他就不会来。”
“或者你可以晚点知道，你要多晚，就多晚。”
“或者你不先好好回忆下这百年轮回么。每一个星辰日暮，每一次流光划过鬓角，每一次云过云散，每一次春苗抽芽，每一次，这少年的叉落下，落空……”
师落尘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化为了一只猹，在少年叉下如轻烟般扭动躲避着。
“真的，你要多久，就有多久。”
“我……只要现在，只想知道一切是为什么。”
女孩的身体如雷击一般怔然，然后缓缓浮空，脸上丝毫表情没有。
眼里仿佛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不是针对哪个人的，而是无视一界的淡漠。
用这双眼，看你，是什么感觉？
“因为我是仙，你是凡。”
“我知道我的劫到了，然后遇到你。劫已应了，现在，我要消劫。”
“你不是想知道最后一劫是什么吗？”
“九天神雷，有时候可以是仙人的心劫。”
女孩的身体一点点的变淡，然后蓦地虚无，是否是为了掩饰那滴凭空落下的不知名的透明光华？
天上的云不知何时淡了，淡到虚无，天也淡了，淡的没有颜色，仿佛可以直接望到天上，仙人的世界。
几滴水在九天之上凝结，倒映在师落尘仰起的眸。
“我是仙，你是凡。我说过，你升仙会知道一切。然而，小鬼，你以为成仙是你想成就成？”空中弥留了一声幽幽的巧笑。
师落尘突然有些急切地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这是否很多余，能得到的时候不在意，马上见不到了却即使知道白费也想知道。
然而满天的水滴开始洒落，充满忧伤的气息，师落尘知道自己哪怕问出也听不到答案了。
他飞快的想着千言万语，能表达什么的话，表达自己现在也是最后的心情，却发现语言已经太臃肿，所有的表达都在时间中无力。
泪水般的水滴在还有一刹那接触到瞳孔的时候，师落尘终于开口了，说出最后的一个字：“约……”
当泪水回到眼睛是什么感觉。当眼睛尝过别人的泪水，还会不会甘心让它再流下。
师落尘闭上眼。
少年突然嘀咕：“有破绽！”
长叉落下，猹仿佛闭着眼，不闪不避。
中了。少年觉得自己本该欣喜，却为什么有种一切都结束了的感觉。
一双洁白得闪着荧光的靴子出现在他面前，“这只猹很可爱，你为什么要杀它呢？”
少年挠了挠头，灵光一闪：“如果换只猹，你会不会这样问呢？”
“……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