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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梦醒时分

这是一个光的世界,七彩光芒缭绕,徜徉其中,仿若置身于彩虹里。

色彩缤纷,梦幻般地绚烂。

然而美丽的世界一片冰冷,冷漠的冷。

林树涛也只能冷漠以对。

他被俘了,被禁锢在一条青色光带上,除了思想和眼睛外,没有任何自由。

就连抓俘虏都是全自动化的,没有镣铐,没有胁迫,也没有人跟他说你已经成了俘虏,你有权不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句话都将毫无用处。

这里除了七彩光芒,什么都没有。

青色光带传动,载着他缓缓前行。

……

“你看那彩虹!”

“知道彩虹有几种颜色吗?”

“七种。”

“错!是八种。”

“每一对恋人,只要是在相恋时看见彩虹,就会给彩虹增添一种颜色,这种颜色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才能看得到。”

“看到了没?”

“没!”

“等你看到的时候我就……才会嫁给你。”

……

他终于看到了,看到了彩虹的第八种颜色。

第八种颜色融在底色里,这里的底色是白的,一片朦胧的白。

可惜时过境迁,找到了锄头没了地,徒留追忆。

他不愿再想。

青色光带不急不徐,一直向前。

时间过了多久已无从计算,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可怕的不是去向未知的地方,而是这条路到底有没有尽头。

身体不能动,他只有思考,但他已经无法再思考下去。

太过肥胖的身驱,人是负担不了的,太过沉重的思绪,心也负担不起。

原来思想并非自由缥缈,它也有份量,有时会很重很重。

终于,眼前的景物有了变化。

前方是一堵青色的球面墙,浩大恢宏,极致壮观,如果放远了看,林树涛就像一只小蚂蚱,正沿着一条细长的绳索,登临一个茫茫大的青色星球。

星球已近在眼前,光带却仍在前进,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青色墙面规整凝实,上面既没有窗口,也没有门户,就连一个狗洞都没有。

“原来最终的结局是撞墙而死。”这一刻,他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愉悦。

不出所料,青色光带载着他直接撞了上去。

他无法躲避。

但头破血流的事故并没有发生,青色墙面看似是固体,实则不是液体,也不是气体,而是不知道什么体。

里面是一片汪洋,青色汪洋,置身其中,双目失去了视感,就仿佛掉进了一个纯青的水池里,即便是睁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层。

然而身边并没有水流在流淌,也没有水压的压迫,有的只是一股清凉,透心地凉。

清凉一直渗透,渗进骨头,透进心坎,前后通透。

突然之间,一则美白洁净的广告词在他脑中浮现,仿佛一下子整个世界都变得一尘不染了。

“原来这是自动洗菜器,是要吃人了的节奏!”

其实若是旁观的话,可以看到他的身体在溶化,在溶解,就像丢进温水里的冰块。

没多久,他已只剩下一个人形轮廓。

又过一会儿,轮廓渐渐淡去,直至完全消失,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茫茫青青……

……

黑暗的山坡下,密密麻麻的怪物围成一个规整的圆圈,就像在开篝火晚会。

冷风吹起,已无蒿草。

蒿草被怪物们压在屁股底下,终于落草归根。

篝火晚会没有燃起篝火,本该是火堆的地方坐着一个人。

林树涛跪坐在正中间,一动不动。

知觉回归,一种熟悉的感觉传来,他知道梦醒了,醒来后找回了自己。

他慢慢睁开眼,眼眶已湿润。

梦虽醒了,心却碎了,碎成无数星星。

他看到的是星星,满天繁星。

熟悉的星空,熟悉的苍穹,他却在想,如果撕开这片天空,后面会不会还有一个天空,一个只有一条星河的天空。

星光下,山影绰绰,林木森森。

折回已经仰得僵硬的脖子,他看到的是一堆蒿草,杂乱无章的蒿草,凄惨地贴伏在地上,其间只有一片干枯的叶子还在兀自挺立。

山风吹过,叶子随风而舞,叶片上附着晶莹的亮光。

是遗落在地上的通话器,正发射出幽幽湛蓝的光芒。

通话器还开着,上面显示了一条警示信息。

“电力不足!”林树涛目瞪口呆:“怎么可能,白天时都还剩一大半!”

再瞅瞅时钟,夜间3时15分。又瞅瞅天空,没错,应该是这个点。

那就奇怪了,他这虽然是标配电池,也有2000小时的容量,就算只剩一半,就算火力全开满负荷运转,至少也能用一个月。况且还有光能充电,理论上只要偶尔晒晒太阳,是永远不会没电的。

突然他“呃”一声,嘴巴张得大大的。

失神地盯着通话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惊醒。

49天!这是他计算出来的结果。

上面显示的日期已经是49天之后了。

能一个梦做49天吗?

能不吃不喝跪坐49天吗?

能49天不出太阳吗?

显然不可能。

所以,一定是辅助系统坏了。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找到依据也并不太难,如果真的一动不动坐了49天,这腿脚肯定坏掉了。

侧过身,以左手撑地,用右手把右腿搬了出来。

确实感觉不到这条腿存在,他揪着腿肚子上的细肉,使劲掐了一把。

一股子钻心的痛。

“没坏。”

他裂嘴,笑得比饿死鬼还难看。

依样再把左腿也搬出来,隔了一会儿,麻痹感释放,感觉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一样,又麻又痒。又过了一会儿,开始疼了,一阵一阵地暗疼。

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心情大好——腿没坏,那就证明是辅助系统坏了。

虽说坏的是他自家的辅助系统,却总比一梦49天的打击要好得多。

因为人坏了是要花钱修的,而辅助系统是福利,可以免费更换。

当然不爱护公共资源是不道德的行为,而且据说不道德的人经常半夜遇到鬼。(编外注:这不是报应学说,科学解释是,不道德的人半夜活动比较多,所以遇到鬼的概率更大一些。)

人已醒,梦已碎,此时他已不愿再想那个山寨世界了,或许是因为有太多的沉重需要逃避,或许是因为太过于虚幻不用在意,总之他已强迫自己承认那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梦。

星空下,手电筒射出的光芒如时光隧道般横贯而出,投射到幽远的密林深处,恍若一座隔世虹桥,连接灵魂的彼岸。

彼岸没有灵魂,也没有撩人的仙境,只有一双双绿闪闪的眼睛。

“见鬼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然而世上根本没有鬼,就算有也不是肉眼所能看见的物体。

所以他看到的不是鬼,而是一大堆怪物。

亮光所到之处,密密麻麻全是怪物,数之不尽。

怪物眸光炯炯神采奕奕,无疑都是活的。

只是,为什么要趴在地上?

一只又一只的怪物,全都乖乖地趴伏在地上,全都眼巴巴地望着他,无一例外。

那柔顺的神情,那乖巧的样子……分明就是一群宠物怪。

世事无常,世态异常,这个世界太善变了,他有点反应不过来:“神……你在吗……出来喝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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