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日暮,安平镇上来了位栗色衣裳的文士,牵着匹黑色白斑花马。
一人一马都风尘仆仆的,似乎打远道而来。
马儿远看骨架匀称、四腿修长、步态轻盈优雅,极为神骏。近看却令人失望,毛色黯淡无光还花纹驳杂,气质全无。让人不禁暗叹可惜。
马背上驮着个中等大小的包袱,包袱里面不知装了什么,看起来似乎挺沉重。
文士向路人打听了一下镇上哪里有客栈,就向镇中唯一的一家客栈行去。
远远看见前方的客栈,外表不算太光鲜却也收拾得挺整齐。客栈生意一般,傍晚时分倒也陆续来了些投宿的客人。
到得客栈门口,伙计热情地走过来,接过缰绳,说:“客官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古琴从马背上取下包袱,从兜里掏出粒碎银子扔给伙计:“就一位,来间上房。吃的就不用准备了。把马厩打扫干净些,换上新的稻草。”
伙计熟练地接过银子,大声喊:“好咧,客官里边请。掌柜的,一间上房。”
天黑后,马儿照自己的模样吹了个影身卧在稻草上,悄悄回了房间。
房间里正热闹,金鸡和毛笔看什么都新鲜正在四下翻看屋中器物摆设。
古琴说:“大家讨论一下,我们接下来怎么打算?是先留在这里一段时日,还是先四处走走?”
大家伙儿一番讨论后,觉得还是先在山脚附近落脚比较好。
古琴打算在镇上买个小院先安顿下来。第二天一早找来伙计打听这附近有没有独门独户的小院要卖的,要有合适的想买上一个。
伙计大致说了几个,又介绍了个牙人,领着古琴在镇上逛了一圈。
古琴看过几个院子后,挑了个不错的小院,房价和仲介费付了现银,让牙人帮忙去过户办契,用的是马儿照别人的身份文书样子给古琴仿造的身份文书。
房契到手后,在客栈结了帐给了小费,就搬了进去。
在镇上书画铺里买了点染料,回家给金鸡用朱砂染了鸡冠和颔下肉垂,用红棕色给他涂了全身的羽毛,用墨绿色染了几根尾羽,再用墨色染了几根翅翎和几根尾羽。衬上底色金光,看过去也似模似样的。让金鸡把金光稍稍收敛一点,又盯瞩他别碰水免得掉色。
过了些时日,推说是弄丢了户籍文件悄悄向乡邻打听怎样重新办个户籍。
在周边乡间找了户搬走多年的秦姓人家,托言是那户人家的后人回乡定居,把秦伯鸣的户籍给补上了。
隔了些时日,又找里正说是小姨家的表弟来投奔,给马仲卿也办好了户籍。
很快,金鸡就在周边出了名,因为邻居家的公鸡总取笑他的毛色奇怪,他经常走家窜户跟各家的公鸡们打架。
邻居们笑谈秦家养的公鸡真好斗,打遍周边十里无敌手,全村的公鸡打他一个都没见他掉过一根毛,就是怕打雷,一要下雨就逃回家。两位兄长也只能督促他勤加修练。
不久,秦伯鸣觉得应该有个营生才像样,就想办个私塾,教教周边乡邻家的孩子们识字,顺便教点音律。后来他报名考了个秀才回来,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买了个合适的院子办起了私塾。因为每个孩子一月束脩收三文,又称三文书塾。乡邻开始尊称他秦夫子。
秦伯鸣能轻松考取秀才,陆华章出力不少,在家里好一阵得瑟。
后来,有人跟秦夫子说起家里的马儿中午大太阳的时候拴在院子里不好,最好有地方遮遮荫。金鸡提议马儿要不弄个吹糖人的摊子,天晴就出门摆摊。
调好了各色糖稀后,马儿每天午时挑着担,带着金鸡去市集,挑个没有遮荫的地方摆摊吹糖人,未时一到就收摊,回到家刚好一个多时辰,一天也挣不到几个钱。
乡邻们都暗笑秦夫子有个傻乎乎的表弟,糖人吹得还不错,就是不太会挑地界摆摊。
后来,马儿就带着金鸡在十里八乡走村窜巷,每天略略摆摆摊子,应付完一拔孩子,就挑着担子往家走,比起市集倒是稍微多赚几个钱。
金鸡依旧跟各村的公鸡们打架,连各村的狗遇到他都落荒而逃。
孩子们一见到村里的公鸡们纷纷出门打架就知道卖糖人的马仲卿又来了,带着摸田螺捉泥鳅攒的零钱就来找马儿买糖人。
马儿吹的糖马和糖公鸡最像了,活灵活现的。
糖娃娃和糖兔子挺讨女孩们喜欢。
糖葫芦最简单便宜,手头紧的孩子一文钱可以买好几个,几个人分分解解馋。
有时候孩子们还会让马儿揪一块糖稀,自己试着吹糖葫芦,多数孩子都只能吹成个泡泡,有些孩子吹不起来也不介意就当糖吃了。
金鸡的彪悍引起了几个小混混的注意,商量着是不是悄悄掳了去卖给养斗鸡的人家。
一天,马儿和金鸡注意到后面跟着的人。
马儿说:“叔昴,别打脸。”挑着担子继续向前走。
金鸡点了点头,故意落后了几步。
几个混混一拥而上,拿着个袋子兜头罩来。
金鸡脚步一错,避开袋子,一脚踹在一个混混的屁股上,一下倒下两个人,再追着每个混混的大腿和屁股一通狠啄,又狠狠啄在混混们护住痛处的手背上,同时有意把人往一处赶,混混们很快哭爹喊娘地滚成一堆。
金鸡在混混们的背上跳来跳去,每人都踩了好几脚才径自离开了。
混混们唉声叹气地从地上爬起来,都是些皮外伤,连骨头都没伤着,就是疼得死去活来,大叹晦气。
这些混混回家后又因为招惹夫子家的公鸡各自被家中长辈狠狠收拾了一顿,倒是安份守已起来,不再四处游逛,学了些手艺养家糊口,只是家中都不养鸡。
后来,金鸡懒得搭理那些挑衅的公鸡了,这一带的鸡却已经以好斗彪悍出了名。
不少养斗鸡的专程到这一带寻摸相看合适的大公鸡,看到这里的鸡遇到再强的对手都敢往上扑还胜不骄败不馁,打斗极有章法战术好,如获至宝。
好点的大公鸡五两十两银子都有人买,最上品的卖五十两一百两的也是有的。
因为值钱,农户都会特意挑选家中比较强壮的大公鸡加以培养,经常带着家中能打的大公鸡出门练练。走在路上带着只公鸡渐渐变得很平常。
也不是没有人打听这里那只最能打架的大公鸡,只是乡邻们听人问起夫子家那只当兄弟养着的大公鸡都顾左右而言他,加上金鸡已经很久没打架了,渐渐就没人打听了。
后来,马儿能维持人形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挑着担子能去的地方也就越来越多了。每天回来就给家中弟妹讲讲路上的风景和看到的新鲜事,大家伙儿都听得津津有味的。
平时邻居们也会托马儿顺路带带口信或采买些东西,也有让马儿把做好的针线活捎到镇上的绣坊的。
马儿是秦夫子的表弟,有好多他到过的村子听说了三文书塾,大老远把孩子送来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