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我的手被交到另一个温暖的掌心里,那掌心收紧,握着我的手一路前行。
花轿一路前行,那鞭炮声离着越来越远,我的耳朵总算清净了,清净下来的我,才觉得第一次穿嫁衣的心,有些忐忑。
头上的凤冠有些沉,要不是有这丝丝的忐忑,估摸着就要被这凤冠和红盖头压得睡着了。
华家离着州府有几条街的路程,我倒是期盼着别再闹什么“游街”,将我带着走遍这楚州城的大街小巷,招摇一番,那实在是,这实在是,老娘活了一千多岁以来最丢脸的事了。
因为心里忐忑,又没有什么事情,所以在花轿上的时间显得有些漫长,等到鞭炮声彻底听不见时,我这心里的忐忑忽然到达了巅峰,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就是压了凤冠的脑袋,费了劲才能将其压着没从这单薄的胸腔里跳出来。
已经许久没这么忐忑过了,就不知道该怎么纾解,之前每每要忐忑时,我哥就会来将我心里的忐忑给搅和没了,想到治理,我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我哥哥,虽然我没打算正经着出嫁,但是这么多年来难得穿一回嫁衣,我那最疼爱我的哥哥却没见着,恐怕是能让他计较个几年。
此刻我倒是没在意我嫁的是谁,直到花轿停了下来,喜娘在外面轻声请靳硕踢轿门的声音响起,我才回神。
我是真的要嫁了吗?
鞭炮声忽然密集地响了起来,打乱了我的心绪,下意识抬手想要捂住耳朵,可是手碰到盖头时却像碰到明火一般,猛然一颤又缩回来,心里也跟着又颤了颤。
“裳儿,我们到了。”靳硕的声音温柔地想起,这声音似乎将我的心抚平,我缓了缓,才伸出手来放在他的掌心,从花轿中出来的时候,那风吹动了盖头的一角,抬头间我似乎看到了正在飘落的雪花。
这冬日里的天气,果然说翻脸就翻脸。
走进州府大门的路似乎很长,我一边迈着莲花步向前走着,一边默默地数着,还有多少步,华裳就正式进了靳家的门。
我低着头,从抖动的红盖头下面,似乎已经看见前方门槛。
然而就在此时,靳硕的脚步却忽然顿住了。
我此时虽然有些紧张,但是练武的习惯让我警觉地紧跟着停住了脚。
似乎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周遭甚至能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
“这位兄台,今日是在下大喜之日,兄台若是想来讨杯喜酒喝,在下请兄台府里坐坐。”
听靳硕这话,似乎有人挡在了前面。
我腹诽,竟然有人敢阻拦楚州州府大人家的公子办喜事,胆子倒是不小,就不怕州府大人让他出不了城门?
不过这大喜之日,就算是有上门滋事的人,靳硕也不想将事情闹大,遂好言相劝,我倒是也理解,这个岔子出的,倒是让我将心里的忐忑给放置在脑后。
作为今日的新嫁娘,我估摸着除非丈夫今日不幸而亡,否则怎么也轮不到我出面,遂好整以暇地等着,等着靳家人如何处理此事。
奈何,靳硕的好言相劝那人并不买账,静了一会儿,我听见“唰”的一声,紧接着一阵剑风,差点吹翻了我的红盖头。
这个声音我很熟悉,是剑出鞘的声音。
场面一下子嘈杂起来,而靳硕则一把将我扯到他身后,一手挡在我前面护着我,“来人,将此人拿下!”
靳硕话音刚落,我忽然觉得眼前一亮,我的盖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分成两半,掉落在地上。
周遭忽然又安静了下来,我下意识抬头,却不习惯地用手挡了一下眼前的光,靳硕转头一把将我拦在怀里,一手已挡在我的面前,我想,此时此刻,我似乎躲不了,来人似乎针对的就是我。
他奶奶的,老娘成个亲,怎么会有人来搅局?老娘来这楚州城呆的时间可不多,还有一段时间被绑走毁了容,确实没时间结交仇敌。还有小十九,在闹什么呢?有人来搅我的大婚也不知道帮我挡一挡。
然而,就在我抬眸之时,却已然顿住了。
离疏他一身黑衣,一把剑横在我与靳硕面前,冷冷地看着靳硕身后的我。
我浑身一僵,就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我想问,可是又问不出口。
他看我的目光深邃,那双眼睛,仿佛能将我看穿。他一动不动,但是他手里的剑,却像已经扎进了我的心里。
“裳儿,你认识他?”靳硕察觉出异常,转过身来问我。
我浑身一颤,目光躲开他,却未答话。
“来人,将此人拿下!”靳硕没等到我的回答就果断下令,可是,就算是人再多,又怎么是离疏的对手。
“慢着!”为了避免有人白白送命,我只能出声。
靳硕脸色一变,我将脸转回他,轻声道:“你们打不过他。”
“裳儿……”
我微微推开靳硕,直面离疏道:“把剑收起来,有话慢慢说。今日……”
离疏自然不会听我的话,反而拔剑指向靳硕,“你要嫁给他?”
我想,这个问题似乎很明显,我一身嫁衣,靳硕一身喜服,这里除了他离疏,估计没有人怀疑今日我是不是要嫁给靳硕这个问题。
如此境地,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对我来说,这不过是一出戏,可是这却是一场只有我才当做的一场戏。
“今日,你若嫁他,我就杀了他。”他的声音一贯的冷,似乎比这冬日里的寒风,更要冷上几分。
我心头一颤,见他目光沉着坚定,就应该知道,他这绝不是说笑。而且离疏他,也从不会说笑。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胶着在我身上,靳硕抓着我的衣袖一用力似乎想要将我拉回他的身边,可是被我抬手躲了,一个侧身转到靳硕前面,面对这离疏,让他的剑,直指着我。
我不想说话,当初就是他的这把剑刺进了我的胸口,我胸口的伤虽然好了,但是伤疤还在,身伤可治,可心伤又如何疗。
我当初一颗心只为他,心心念念只想呆在他身边,不计身份地赖在他身边,甚至为了救他杀掉那些对他有威胁的人。可是他呢?为了那些表面上的关系实际上却想害他的人与我划清界限,在我不顾颜面去找他时将我拒之门外,在玉泉山庄为了那想要取我性命的人一剑刺进我的心窝,种种的种种,我不想让自己伤心,才将这些压在心里,我甚至想过,若是爱一个人这么苦,就此嫁给靳硕也不失一个好的归宿,至少,他是真的心疼我,爱护我的。
可是,他却在我大婚之日出现了,挡在我夫家的门前,用剑指着我的未婚夫,质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嫁人?
这似乎有些可笑。
我定了定神,稳了稳心神,将眼角的泪逼回去,抬头轻声道:“杀我,不要牵连无辜。”
离疏的眸光暗了暗,剑却未收,“我说到做到,你若是嫁给此人,我就杀了他。”
这恐怕是离疏对我说过最多的话了。
我苦笑,抬头看他,心里好像忽然被抽空,一瞬间似乎想清楚了什么,以我的性子,整个人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我听见我自己说,“好,那我不嫁了。”随后我抬手,摘掉头上的凤冠,随意扔到一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自顾自地转身,毅然决然地踏离靳家家门。
“裳儿!”靳硕伸手想要抓住我,可是他一个半吊子都不算的公子哥,怎么拦得住我一个内力深厚的人。
“长清……”
“裳儿……”
不管你们叫什么,我都不想再理会,这短短一年就让我饱受情伤之苦,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场,只对我一个人来说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