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大骇,陡然转身,身后赫然站着负手而立的辛无疑。
“殿下.。你。。怎会在此?”曦月哆哆嗦嗦的问道。
辛无疑冷冷的勾唇一笑,“我道是什么让你脚下生风,魂不守舍,原来是跑到这里来私会来了!”
曦月低头否认道:“奴婢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奴婢只是到此观赏落日罢了!”
辛无疑步步靠近她,“是吗?这日落在西方,为何你却直直看着这无极殿呢?”
曦月无言以对,负气沉默,不再说话。
辛无疑已经离她不过一尺,能闻到淡淡的沉香味,辛无疑突然伸手捏着她的脸,冷声道:“你就没有心吗?无忌为你做了那么多,把心都掏给你了,你就没有半点感觉吗?你折磨着他的感情,自己却心心念念的跑来私会你的心上人,你的良心就没有半点不安吗?”
脸颊被捏得生疼,曦月并未觉得痛,可辛无疑一番话,却让她心中生出了刻骨的痛,她终于爆发,扭头摆脱了辛无疑的手。
“他爱我,我就必须要爱他吗?凭什么?就凭他是皇帝的儿子?三殿下对我好,我知道,可是我的心早就在进这宫门之前就给了别人!是你的父皇,拆散了我们!他才是没有心的人!他根本不管别人的意愿,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这天下有多少有情人被这采选拆散?有多少人痛恨他!”
曦月在心底压抑了许久的话终于呼啸而出,死就死吧!什么忠君不二?什么大逆不道!她痛恨这皇宫,痛恨这里的一切!
“自我入宫以来,命运便被人左右,被当做棋子摆布!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事!你凭什么来指责我?就因为你们是帝王之家,就可以任意剥夺别人爱人的权利吗?这身子服侍你们,连这颗心也要给你们吗?不错,三殿下对我很好,我也视他为主为兄为友,可却没有男女之爱。我告诉过他,我心里早有了人,再不能装不下别人!我不能为了恩情就交出我的心!”
曦月一直在辛无疑面前,是轻灵的蝴蝶,楚楚可怜的玉兔,虽然有时候会挥舞着小牙咬他一口,但都离不开柔顺乖巧的性情。可如今,看着眼前怒不可竭、悲愤哀恸的曦月,仿若一只被激怒的小兽,不顾一切的捍卫着自己的领土。这领土,便是她的心!
曦月的话句句如刀扎在他的心窝,辛无疑突然有些心痛。
曦月看着无极殿,目光哀切深邃,“殿下既然知道是他!就当知道我和他乃青梅竹马,曦月自小被父母遗弃,被纪府收养,父亲待我如珠如宝,他待我情深意长。在我入宫之前,便于他许下承诺,“此生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没想到百般筹划,采选还是被赐了花,说到底,我还欠殿下一句谢谢,当日在这无极殿,殿下曾救我一命。”
辛无疑看着无极殿,仿佛又见到了那个为了落选而毁了自己容貌的女子。
“我被迫入宫,从此和家人分离隔绝。他为了我,参加武试,差点被刺客杀死,也要拼死护驾,为的不过是能入宫陪伴我。可半载有余,我和他只不过能有一次在此的遥遥相望,连这也不可以吗?”
曦月泪水扑簌簌的落下,“我不过是想见他一面,为什么这么难?陛下后宫粉黛三千,为何就不能成全一对可怜人?我只能在这宫里等着他,等着他建功立业,为陛下求娶我出宫!”
曦月双肩颤抖,抬头看着天边升起的星辰,突然大喊道:“我要回家!!我要回.。。”
辛无疑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廊柱后面。
低喝道:“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曦月双眸含泪,里面有不顾一切的绝望的焰火在燃烧;辛无疑心中酸痛,恨不得将这个女子好好的痛骂一顿,又恨不得将她揉到自己的骨里。
他能拿她怎么办呢?
不是他的人,不是他的心!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自己没有权利没有资格去管她去骂她!他不过是个自作多情的路人,在旁边看着别人的爱恨纠缠,自己却入了戏!
罢了,不能在这样下去了!该放手了!由她去吧,自有人去守护她,自己不能再愈陷愈深了!
辛无疑看着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他松了手,温柔又笨拙的为她捋好乱发,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音对她说道:
“好了,既然心中有牵挂,就更力求生机,以后再莫要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你说得对,没有人能逼你叫出你的心!除非你自己心甘情愿!若他真是爱你,必会凤冠霞帔的来娶你,以后在这宫里,先保自己的平安,才能保住你想要的幸福!”
曦月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他居然会对她说出这一番话!惊愕之下,竟没有觉察辛无疑此刻对她的举动极为暧昧。
辛无疑看着她冷静下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仿佛要篆刻到心里去,转身便要离去。
“殿下!”曦月喊道,为刚才的鲁莽无礼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辛无疑背着她,自嘲的一笑,眼中有着决绝,“以后不会了!”
——
曦月慢慢走回流云殿,踏入宫门,才恍然想起自己出门是为了喊辛无疑来用晚膳的,可自己却把他骂了一顿,不欢而散。正踌躇着不敢进门,小柒看见她,忙问道:“二殿下人呢?”
曦月支支吾吾道:“殿下说有事,不来了!”
辛无忌有些遗憾,看到曦月整晚寡寡欲欢,便转念哄她开心起来。曦月心中更难受了,最喜欢的干菜在嘴里也如同嚼蜡,她决定要找机会和无忌说清楚,免得耽误他一番心思。只是,若是两人不欢而散,自己在这宫里就真的再无依靠了,曦月想到这里,不由更加思念戒玉,不知道他如今筹谋得怎么样了?
曦月不知道的是,在她收到家书的时候,宫里的锦昭仪也收到了一样东西。
当今的后宫,最得宠的是锦昭仪,凡是昭仪喜欢的东西,无不送到她面前,只为博美人一笑。
据说这昭仪出自湘族,自小长在钟灵毓秀的山水之中,方出落得这般清俗脱尘。如今被关在这四壁环绕的皇城内,只能日日赏花养鸟来寄托自己的思乡之情。
锦瑟殿内,特意为美人修建了假山瀑布,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各色羽毛鲜艳的鸟禽好多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美不胜收。
前两日,刑部侍郎楼华新猎了一只鸟,甚是稀奇,蓝绿色的羽毛如宝石般深邃纯净,嘴壳殷红,叫起来声音婉转动听,众人都不识这是何鸟。有人说当今的昭仪娘娘最是爱鸟,定会知道;那楼华听了,便恭恭敬敬的安排人送入宫来,献到了锦瑟殿。
燕皇那日正好在锦瑟殿,看着美人一笑倾城,对着鸟儿嘀咕了两声,鸟儿便啾啾的鸣个不停,宛如歌唱一般。燕皇大乐,赞昭仪乃凤凰转世,能驱百鸟。也不知昭仪是如何为楼华美言,燕皇大赏了献鸟的楼华,没过几日竟然掉他到户部任侍郎。
虽然是平调,可任谁都看得出来,楼华前途无量了。那刑部尚书是他岳父,是不可能取而代之的,而去了户部,油水肥厚不说,户部乃是轩辕启的地盘,如今的户部尚书鲁老大人已近近花甲,再过两年便要告老了,如今三皇子在他手下不过是历练,这楼华若得了三皇子的赏识,往上的路可谓是畅通无阻。
众人都叹楼华运气好,竟凭借一只鸟得了一个好前程。由此可见皇帝对那昭仪娘娘的宠爱冠绝后宫!
——
锦瑟殿内,昭仪看着榻上沉沉睡去的燕皇,轻轻拂开他的手。
“念儿,沐浴!”
浴池内白雾袅袅,五色花瓣铺满水面,黑锻般的长发披散开来,更称得玉体晶莹如玉,绽放着罂粟般让人沉迷的欲望,浴池空无一人,半掩的窗台挂着一只鸟笼,里面正是楼华献来的鸟儿。
“啾啾.。”锦瑟轻鸣一声,舒展玉臂,那鸟儿竟然撞开虚掩的鸟笼,飞到她葱白的指尖上,锦瑟轻碰它朱红的嘴壳上,嫣然一笑,低语道:“好久不见,小云儿。”
鸟儿轻啄着她的手,啾啾鸣着,仿佛在轻声责怪她。
锦瑟手指摸向小云儿的羽翼根部,果然有个极小的竹箍,打开竹箍,里面有一张捻成一团的字签,待细细看过,锦瑟将字签浸入水中,顿时字迹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