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玉见公主脸色潮红,眼睛看着自己一动不动,吓了一跳,以为她中了热暑,忙喊道:“公主!公主?”
嘉隆惊醒,想起他刚才的问话,忙道:“这日头太大,上山下山已有些疲乏了,谢过孟公子盛情,改日再到府上叨扰。”
重阳心中不免失望。
戒玉暗暗可惜,却不敢拂逆。几人便上了马车,往城里去了。
到了孟府,重阳下马向公主辞别,公主对他微微一笑,便放下了珠帘。留下重阳痴立在原地。
说到底,戒玉的一片好意到底是枉费了,除了让多情的重阳公子相思之苦更甚,还为自己惹来了一身麻烦。
——
戒玉送公主回宫后,便去万岁宫当差,见丞相轩辕启正在和燕皇议事,欲回避,却见燕皇冲他摆摆手,让他站在一旁。
轩辕启正说道:“如今献宗一病不起,这楚国局势就要乱了,献宗为了担心皇子们自相残杀,一直不曾立储,如今两个年长的皇子势均力敌,势必要为夺位而战。所以啊,这立储之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啊。”
燕皇若有所思。
戒玉心中冷笑,这老匹夫敢情是为了自己的外孙打算,旁敲侧击让燕皇立储来了。
燕皇道:“楚国一直和燕国交好,如今安王和睿王,不管谁当了皇帝,对燕国都没有什么影响。那安王,曾在寡人登基之时,来燕朝贺,略有交往,可此人仁厚有余,狠辣不足,只怕成不了大事。”
轩辕启道:“陛下圣明,那安王性情软弱,当年安王妃在燕国安胎生产,陛下对他有照拂之恩,若陛下能扶助他登位,岂不对陛下更加感恩戴德,更有利于两国交邦友好!”
燕皇沉吟片刻,道:“时隔多年,如今楚国局势不明,还是先缓缓,让他两人争上一争,再做定夺。”
“陛下英明,若是有意扶助安王,倒是有一良策,那安王有一郡主,名唤宝月,年方十六,听说生得倾国倾城,如今三皇子也不小了,若是与之联姻,倒是能借机扶持安王,又能和楚国结秦晋之好。”
“哦?”燕皇来了兴趣,“就是当年安王妃在燕国诞下的那个孩子?”
“正是,当年陛下还戏言让她将来做我燕国的媳妇呢。”
“哈哈哈,寡人记得,她母亲倒是貌美无双,不知如今比她母亲尤胜几分?”燕皇唯有对美人记忆深刻,当年看见那安王妃,心中着实有些动心,但身份特殊,又身怀六甲,若有闪失,便是两国交恶,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欲念。
“要让人感激涕零,莫过于雪中送炭,此事不急在一时,多关注下楚国的情形,时机成熟,再派人前去求亲。”
轩辕启应诺,此番前来,只是让燕皇明白这立储的缓急轻重,目的已达到,便告退了。
只是这一番话不仅让燕皇动了心,也动了戒玉的心。
借势借力,动一分而牵全局。
——
夜幕低垂,金都城内一处普通的宅院里面,看不出一丝光亮,屋里的人仿佛都陷入了沉睡。
“人都到齐了吗?”
宅院里面一间屋子,只点着一只暗淡的烛火,照出十多个人的面庞,个个身材魁梧高大,把屋子挤得有些局促。
“公子,都到了。”
戒玉脸色沉静如水,沉声道:“那就开始吧。”
他打开案上的一卷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着燕国的城池山脉。
“清河郡那边如何了?”
有个面色黝黑的人道:“十万水军已经到达营地,交由平武大将军辖制。目前已经攻过河东,安山君已经撤离,留下几个废弃的据点,让大将军立立功。有五万人逗留在附近牵制大将军,剩下的十万在水军未到之前已经转移到了西北。”
戒玉点头道,“很好,如此用五万人便能牵制住朝廷的二十万兵马,西北那边现在已集结了多少人?”
另一个有些病态,脸色蜡黄的男子道:“加上安山君的十万,如今已经有二十万人马。”
“够了,这次我要这二十万换燕国的五十万大军。”
“只是.。。”男子有些踌躇。
“说!”
“只是当下马匹箭弩极为缺乏,刀剑也不够。相差十之五六。”
戒玉笑道:“安山君举旗之时手中才多少人马兵械?还不是让皇帝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有粮草,没有马匹,没有兵械,就让皇帝亲自为我们送去!”
众人眼中一亮,都灼灼的看着戒玉,眼中有崇敬之色。
“公子可有良策?”
“李策”。
“在”后面挤上来一个清瘦有些书卷气的中年男子。
戒玉眸子清亮如雪,指在地图一偶,“明日你向朝廷上奏,就说西北的吐古郡发现了大量的铁矿,让朝廷派大量冶炼匠人前往。在进入我们的势力范围内,将人带往西北大营。同时把附近所有的矿点都抢过来,”
“阿力。”
“属下在”
“将青郡那边的马场的人全部换成我们的人,然后上报朝廷,马瘟肆虐,马匹死亡过半,让朝廷从别处引马种过去。”
“至于粮草”,戒玉眼中寒光闪烁,“等举事后,拿下属地中所有官衙粮仓和富族的粮草暂做补给,不够的我再想办法。”
脸色蜡黄的病态男子皱眉道:“公子如此行,恐怕很快就会被朝廷发现,到时候只怕刀剑未成,马匹未到,朝廷的大军便会兵临城下了。”
戒玉笑道:“所以,我需要你们截下所有从西北境内发出的文书,将那边伪装得歌舞升平,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我们的耳目现在还无法伸到兵部去啊,万一露馅了。。”
“负责朝中马匹的人是谁?”
“额,,对啊,是大将军的父亲骠骑大将军,可他会帮我们吗?”
戒玉剑眉一扬,“他不帮我们,但他会帮他的儿子,如今大家在一条船上,由不得他不帮,再说,他只是收到一封伪装的文书罢了,顶多不过是个不察之罪,他儿子手握重兵,镇守在清河,皇帝敢拿他怎么样?”
众人点头,戒玉又道:“至于矿山,属户部管,此事由我来负责找人处理。”
众人领命,戒玉想起了阴山君那日说的话,对其中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道:“石峥,最近吏部要动一动了,孟清走了,你要找机会往上爬,到时候把关键的位置梳理一下,虚职不要,安插我们的人进去,插不进的,也要在身边安下钉子。”
“是”
“段念”
“在”门口的段念忙上前来。
“如今已有多少刀剑?”
“五千有余。”
“分批送出城去,让章权带到西北去。”
戒玉伸手拍拍那个一脸病容的男子,柔声道:“辛苦你了,这一来一往马不停蹄,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章权很是感动,蜡黄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不健康的红晕,“谢公子关心,只要大事能成,这条命纵是死九次也心甘情愿。”
众人神情激动,眼中冒着憧憬的希望,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觉得热血沸腾,戒玉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几个月前,众人何曾想到过今日能手握几十万的人马,和朝廷抗衡。
他们中间有昔日瑞王的宗党,有被牵连的下臣,有英王的旧部和死士,还有对燕皇怨恨,被佞臣迫害打压的小吏,甚至还有流民头目;这一群人,身份低微,在皇权的最底层,这么多年,一直默默的潜伏在各个府衙中,沉寂在宫里,被大牢中的辛子良慢慢的牵拢在手里,形成一张黑暗中的网,直到遇到了戒玉。
当他在刑部大牢,用捕捉到的所有讯息,最后才指向了戒玉的身份,当真不愧小诸葛之名。
他深知凭自己如今的境地,成事艰难。便下了一生中最大的赌注,毅然的将手中的所有,交给了戒玉。
他赌赢了!
戒玉不负众望,利用前来参加武试,意图进入十甲之战,刺杀燕皇的流民头目,也就是后来的安山君,建立起了统一的阵营,有了自己的政权和武装。
戒玉曾在第二场武试中见过安山君,但未曾留意,直到已身挡箭之时,方看到安山君一闪而过的脸庞。后来让段念在城中找到欲潜逃的安山君,互通密信,两人才坦诚相见,共谋大事,要杀一个人,不难,难的是要推翻一个腐朽的政权。
安山君返回清河郡,组织流民起事,身边的二人随从则被藏入段老的府中,躲过搜捕。直到风声过后,才开始暗中经营铁铺,私制刀具。
不久前又谋划了刑部大牢的一场大火,救出了辛子良两兄弟。
如今少主已脱困,众人再无牵挂,虽然辛子良不曾告诉过众人戒玉的身份,但如今,众人已对他心悦诚服,誓死效忠。
戒玉将手平举到胸前,沉声道:“诛昏君,建新朝!”
一双双手叠在戒玉的手上,众人口中齐声低喝道:“诛昏君,建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