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侯留步”。
戒玉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唤自己,讶然止步。
一阵香风袭来,竟是嘉隆公主,戒玉忙行礼道:“见过公主。”
嘉隆偷偷瞅了他一眼,又忙移开眼,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本宫明日要出宫一趟,已求得父皇旨意,特让卫侯护送本宫前去。”
戒玉心中意外,看着公主,想了想,又低头应诺,“属下遵旨。不知公主明日要去何处?”
“听说望古山有个异人,叫阴山君,精通周易八卦,本宫欲前往一观。”
戒玉脸上一僵,顿时哭笑不得,“这.江湖术士,以讹传讹,公主信不得。”
嘉隆急辩道:“非也,连二皇兄也去过的。”
戒玉有些惊愕,“二皇子也去见过阴山君?”
..。
嘉隆乃金枝玉叶,燕国唯一的长公主,出门自当宫娥成群,仪仗威武。
可戒玉一早在宫口,却只见一辆四马鎏金的轻车停在门口,马车繁贵富丽,垂珠镶玉,两个宫女和两个侍卫站在一旁。
一双纤纤玉手撩开了窗牖上的珠帘,露出一张清丽娇俏的面庞,不是那嘉隆公主还是何人?
“公主身份贵重,出宫怎能只带这么少的随从?”戒玉蹙眉道。
公主美目含春,妩媚一笑,“有卫侯相随,何需千军万马,本宫不过出城几里路,不想太过张扬。”
戒玉无奈,突然心生一念,道:“属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公主能否准允?”
“卫侯直言无妨。”
“属下有一挚友,乃吏部尚书之子,今日也欲往望古山,臣与他许久不见,不知可否一道同去?”
嘉隆心中有一丝不情愿,却不好明言,便笑道:“卫侯日日在宫中辛苦,难得与朋友相聚,不过顺道而行,本宫自是乐意成人之美。”
戒玉谢诺。
——
重阳接到下人的禀报,吃了一惊,忙冲出府来,却被戒玉在府门处拦住,附耳道:“昔日你赠我人参,今日我赠你美人。速去换装,骑马出府。”
重阳一时摸不着头脑,正欲相问,却被戒玉虎目一瞪,忙下去换衣牵马出来。
待看清马车里面是公主时,重阳魂飞九天,忙行礼告罪。
一行人便各怀心思的上了路,戒玉和重阳走在马车后面,策马跟随。
重阳端坐马上,低声对戒玉道:“兄长怎的把公主带出来了?还让我同行,这是何意?”
戒玉白了他一眼,“不是说了吗,你赠我人参,我赠你美人!”
重阳嗔道:“兄长休要乱语,公主殿下岂能和人参相提并论?”
戒玉失笑,“好了,许久不见你,甚是想念,却又不敢登门。今日得巧,你我二人叙叙话,正好也让你一解相思”
重阳这才定了心,问明是去见阴山君,笑道:“家父前两日还曾递过拜帖,可惜不得相见,今日倒是得偿心愿了。”
戒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怎么,孟大人也信命数吗?”
“世间万物都在因果之间,命数之内;但重阳素喜道家之无为,深信无为便是永恒。”重阳道。
戒玉笑道:“一晃半载,贤弟倒是一点没变。”
重阳笑道:“一晃半载,兄长倒是变了很多。”
两人哈哈大笑,引得公主拂帘窥来。
戒玉戏谑道:“那贤弟可还当如今的戒玉是挚友?”
重阳歪头想了想,“从今日这桩美事来看,兄长当得起知己二字。”
戒玉大笑,漫不经心的问,“那若一日兄长送给贤弟的不是美事,又当如何?”
重阳看了他一眼,朗笑道,“美与不美,全看谁人来说,与谁言说。”
戒玉深以为然,点头道:“知己者,重阳也!”
——
缓行不过大半个时辰,便来到了望古山下,这望古山以前是戒玉常来之处,也曾在杨珩出征前,与他在此秉烛夜谈,把酒言欢。
望古山号称山,却并非巍峨起伏,只是一处独立的山丘,因地处金都之临,地势又高,能俯瞰整个金都,历代兴衰,帝王更替,那些士子喜欢在此怀古叹今,有人在山顶一块大石上,题下了“望古”两字,便成就了这望古山之名。
如今望古仍在,衣冠却无。武帝苛政,天下人切齿含怒;燕皇深知口诛笔伐之祸,便禁止聚徒横议,诟病朝政,违者重罚。欲断天下之笔,封悠悠之口。
戒玉扶公主下了马车,几人便见山下有一位童子,玉面红唇,发冠高束,颇有仙童之姿。
见众人前来,上前问道:“来者可是长公主殿下?”
几人惊诧,难道这阴山君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见公主下了马车,童子忙见了礼,便说主上已在府中恭候,便在前引众人上山。
山上翠竹垂绦,遮阳蔽日,踏进去便觉凉风习习,分外清幽。
走了二刻,公主到底金枝玉叶,平日养尊处优,已有些微喘,侍女忙在白石上铺了软垫,递上花露,让公主歇息片刻。
重阳见山上竟然还有些新鲜的野狍,个个鲜红欲滴,顺手采摘了些,一尝滋味甚佳,便用山中的泉水浸洗,送到公主面前。
戒玉尝了一个,便递给公主,嘉隆含羞带怯的吃了一个,果然酸爽可口,。宫中奇珍异果无数,这等野果是上不了席的,不觉吃了一个又一个,见重阳看着自己含笑不语,嘉隆羞赧,忙住了嘴。
其实重阳相貌出众,与戒玉比起来不相伯仲;只是重阳是温文尔雅、谦谦君子,而嘉隆却更喜戒玉那一分神采英拔、气宇轩昂;故此并未对重阳青眼相看。
几人歇息片刻,便起身拾阶而上。又越过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溪,方见前方竹林深深处,出现了一座雅致的竹屋。
竹屋占地不过两顷,因势而建,用材皆是山中的湘竹,和山中景色融为一体,晨起若有薄雾,便若置身于仙境般。
“真是个静欲养心的好地方!”重阳赞道。
戒玉腹诽,真是个装神弄鬼的好所在。
任你阴山君再神秘莫测,孤傲清高,能拒天下芸芸众人,却不敢拒帝王家的金龙鸾凤。这天下之大,但所立之处,莫非王土。
竹门口跪着几个侍童,躬身迎驾。
托皇嗣之福,戒玉和重阳跟在公主进入内殿,只见殿内已备好了榻案,案上煮着翠绿的竹叶青茶,摆着的是新鲜的山野水果。
殿中有一道八卦幕帘,将内殿一隔为二,听见脚步声,帘后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如同被烟熏坏了嗓子,嘶哑干涩,让人极不舒服。
“贵人驾到,寒舍生辉。请恕草民身有残缺,面目狰狞,惶恐惊了凤驾,只能垂帘相见。”
嘉隆早有耳闻这位阴山君的怪癖,并不见怪,忙柔声道:“世外之人不必拘束于俗世之虚礼,阴山君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真是惊世震俗。若是因本宫前来让先生不安,倒显得本宫叨扰了。”
“贵人缪赞,草民不过略懂点祁门之术,周易之道罢了,倒是贵人蕙质兰心,心有菩提。”
两人闲话片刻,嘉隆从广袖中取出一张纸签来,
“阴山君指乾定坤之道本宫早有耳闻,今日前来,也欲劳阴山君能为本宫指路之迷津、解心之所惑。”
说罢,递给一旁的童子。
阴山君道:“贵人见谅,草民占卦,只占不解,且殿内只能留卜卦之人。”
“哦?这.。。”嘉隆有些犹豫,这内殿幽暗阴森,又有一个传言中的转魂之人,不由她心生惧意。
重阳正要出言阻拦,却见戒玉冲他摆摆手,对公主道,“公主勿需害怕,属下守候在门外便是。”说罢,便拉着重阳出了门去。
重阳低声埋怨道:“你怎能把公主一人丢在里面,这阴山君古里古怪,万一受了惊吓,如何是好?”
戒玉笑道:“公主千金之躯,他岂敢怠慢之,再说若是公主问起姻缘之事,我等在场,让公主如何开口?”
重阳一愣,不由转嗔为喜,冲戒玉竖竖大拇指以示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