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都阁,顾名思义,便是能望眺金都。
曦月和锦昭仪站在高高的阁台上,重叠高低的屋宇和街道远远的尽收眼底,立身之处正对着西边的落日,彩霞满天,一轮红日在晚霞里穿透出缕缕金光,照在两人身上,仿若被披上了一袭金色的彩衣,临高而下,清风吹来,披帛飘飘,欲乘风归去般。
曦月不知锦昭仪带她来此处是何意,难道就是为了看落日?
曦月侧头看去,却见昭仪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无极殿。这望都阁临近后宫宫门,而右侧却又临着前朝的无极殿,方便皇帝下朝后进出后宫。
突然,昭仪出声道:“他来了。”
谁来了?曦月惊诧,顺眼望去,只见太极殿旁的高台上,此刻站着一人,正朝这边看来。高台和阁台相距不过十丈,依稀能看到那人的面容,曦月如被电击,往前小跑了几步,纵然在千万人中,曦月也不会认错这张面孔。
是他!是他!是戒玉!
曦月捂着嘴,喜极而泣,锦昭仪带她来见戒玉,一定是戒玉安排的。曦月来不及猜想锦瑟的身份,她感激的看了一眼锦瑟,锦瑟却目露一丝怜悯之色,转身离去了。
曦月痴痴的看着戒玉,云层中的光束照在曦月脸上,戒玉甚至隐约看到她脸上的水光。戒玉心中酸痛,似乎梗着一个化不了的硬块,呼吸都有些不畅。
从小到大,两人朝夕相对,从未分开过,如今一别半载,如同在心口挖去一块肉。
千言万语却不能言说,近在咫尺却不能牵手!
曦月笑了,笑得痴痴傻傻,可一会又哭了,哭得肝肠寸断。
还要等多久,才能在一起?她在宫里步步惊心,他在外面步步为营,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能相守在一起。
戒玉心痛难当,一股酸意直逼双目;这些时日让她一个人在宫里吃了许多苦,却不能陪在她身边,什么都不能为她做,连见一面都要百般筹谋。
十丈之遥,四目相对,无言噎泪,彼此都能感受到刻骨的思恋。残阳终于落入云底,两人就这样遥望,仿佛过了一生一世。
良久,曦月取出怀中的玉箫,红唇轻启,一曲箫声萦绕在半空,双翼俱起翻飞高,无感我思使余悲.
泪水滴入玉箫,箫声仿佛也哽咽嘶哑,戒玉再也忍不住,泪水潸然而下,曦月.。曦月.戒玉心中嘶吼。
等着我,曦月,待我为你荡平这重重宫邸,待我为你打下一个朗朗乾坤。到时候,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隔绝我们,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分开我们!
一曲音毕,耳边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曦月.曦月.”辛无忌高声喊着,顺着箫声寻来。
曦月回头,见辛无忌跟在小柒,奔上了阁台,曦月转眼看向戒玉,却见高台上空无一人,曦月再也忍不住,伏在楼阑上绝望的哭起来。
辛无忌慌了,“怎么了?怎么了?别哭了,我定为你去贵妃处讨个公道。”
曦月哭得更厉害了,辛无忌一把抱住曦月,拍着她的背,“好了,没事了,我们回流云殿”。
曦月挣扎不脱,被两人带了下去。
不远处,戒玉站在高台的阴影处,耳边传来曦月的痛哭声,看着辛无忌抱着曦月,戒玉手中的拳头青筋必现,凌厉的眼中杀机毕现,一拳砸在白墙上,溅下无数灰屑。
“辛无忌,你好大的胆子!终有一日,我定会砍下你的手!”
——
曦月回到流云殿,便将自己关进房中,一言不发,水米不进。
辛无忌在内殿走来走去,心中激愤不已,看到曦月脸上的红肿未消,回来后便欲去凤鸣殿找母后主持公道,却被小柒拦住。小柒深谙这后宫的规则,劝慰了半天,说了诸多后宫的是非牵连,终于让辛无忌止住了脚。
若是去找皇后为曦月讨个公道,且不是皇后是否愿意,可一个皇子为了一个婢女大动干戈,皇后第一个便饶不了曦月,这挑拨后宫、唆使皇子的罪名便扣上了曦月的头。
夜已深了,辛无忌独自喝起了闷酒,心中郁闷,一壶便醉了。辛无忌跌跌撞撞的来到曦月的屋前,却不敢进屋。提着酒壶坐在门前,屋里早灭了灯。
“曦月,我知道你没睡”,辛无忌打了一个酒隔,“都怪我无能,不能为你做主,让你受这般欺辱!”
辛无忌仰头就着酒壶喝了一大口酒,“曦月,那日荷花池中,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永远有效!我是认真的!”
屋里没有声音,黑暗中只有一个黑影抱腿坐在床上,默默无声。
门外传来辛无忌低低的声音,“曦月,在这宫里,虎吃狼,狼吃兔,兔吃草,道理是说不清的,讲不明的。父皇的宠信,才是她们的护身符。我唯有一个皇子的身份,嫁给我吧,曦月,如今我不敢光明正大的娶你做元妃,是委屈了你,可不是我不想,是我怕母后她.容不下你.”
酒壶中的酒已经点滴不剩,辛无忌一把将酒壶仍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倒在地上,口中自语道:“曦月,你若成了我的人,别人就不敢再欺负你,等我开了府,便带你离开这宫里,在外面自在逍遥,到时候,你便是我王府的.元妃..”
辛无忌彻底的醉了,黑暗中,曦月的泪水一滴滴的落在指尖。
不远处的桃树下,辛无疑皱眉看着这一幕,挥手让身后的小柒小八,将人扶回了屋,他看着依然紧闭的房门,静立无声。
相思断弦月,一世寂寞谁与愁?少年难言的心声,那守护的人儿可曾听见?
——
金都城里出了一位异人,人称“阴山君”,相传深谙奇门之术,一眼便能知人的前世今生,住在城西望古山上。
连朝中也有人传颂他的奇能异术,但他只与人隔帘而见,只需报上生辰八字,便能说出此人的过往,甚至有很多私密之事都能知晓一二。有人偶窥一眼,只见脸上带着半张玉具,手上皮肤苍白如雪,如地府之人未曾见过日光,便有传闻道,此乃借魂偷生之人,看过阎王殿里的录事薄。
此人性格乖张孤僻,不惧权贵,凡事讲缘,递拜帖的人不少,能被阴山君留贴的人极少。那些有幸与之会面的人,回来后个个面色讶异,将他传得神之又神,阴山君之名一时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