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面袅袅而立的女子,戒玉以为是后宫嫔妃,正欲转身避走,却听那女子轻声唤道:“卫候大人!”
戒玉转了身,一时愣住,竟是昔日一面之缘的陆芷儿。她容貌仍旧娇美,身着华服锦衣,珠翠环绕,可美目中似乎失了一种生气,没了少女的焕发之光。
戒玉有些尴尬,他和这个女子曾经被长辈欲结为连理,如今相见,却已是物是人非。
想起纪原说起她在宫中受了诸多折磨,戒玉心有不忍,低头行礼道:“戒玉见过陆美人。”
陆芷儿见戒玉待她如此生分,不由红了眼圈。第一眼见到这个少年,心中便生了情,听闻父亲欲将她许配给她,也曾暗暗欢喜;可万万没想到他却不肯娶她,她心灰意冷下便入了宫。
宫中的生活远比她想象的更可怕,那燕皇变态残忍,她早已动了轻生之念,可家中老小性命都在自己一念之间,只能含泪苟活下去。
听闻戒玉入了宫,便如黑暗中的一丝烛光,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不自觉的想靠近。
戒玉见她面色凄楚,泫然欲滴,更是不自在。
陆芷儿手中锦帕一松,被风卷到远处,侍女忙跑去拾。
“卫候不必局促,也不必为了往事自责,是芷儿无福;我从不曾怨过你。”
戒玉有丝感动,真诚的说:“美人在宫中一定要擅自珍重。”
陆芷儿心中一暖,他还是关心她的,“今日来找你,乃是帮人传话。”
戒玉心中一悸,忙抬头看着陆芷儿。
陆芷儿强笑道:“曦月的命比我好,至少没有被选为妃嫔。我虽与她同在宫中,却不能常相见,前几日有一个宫女悄悄带话给我,说曦月被德妃送到了贵妃的昭阳殿中,如今受了些苦楚,倒也没有大碍。我想必是曦月知道你入了宫,想让我带话给你。”
戒玉脸色冰冷,眼中露出一丝不被察觉的锋芒,
“多谢美人传话,若是有机会,还望能照拂曦月一二,戒玉日后定当报答。”
陆芷儿看着走近的侍女,喃喃低语道:“有你这样一个哥哥,曦月真是好福气,这宫里复杂难行,卫侯多保重。”
说罢,便带着侍女转身离去了。
——
昭阳殿!戒玉望着前面一片深深的宫殿,有些焦灼,曦月!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等着我!
曦月此刻似乎心有所感,停下手中的活,看着高高的宫墙外。
“曦月”
回头望去,却见是珍珠快步走了过来。
珍珠见她看着宫墙外发呆,
“又想家了?”
曦月莞尔一笑:“没有,你怎么来了?”
珍珠看看附近,附耳悄声道:“我前二日去司膳司时,在路上遇到陆美人了,我已经带话给她了。”
曦月拉着珍珠的手,“谢谢你,珍珠。”
“客气什么,我们是姐妹,本应该彼此照应的,你哥哥在陛下身边当差,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曦月看着这个古道热肠的女子,很是感动,冲她使劲点点头。
“活都做完了吗?在一起嘀嘀咕咕什么呢?”
一声呵斥把两人吓了一跳,却见是昭阳殿的魏嚒嚒站在廊下对她们瞪眼怒目,忙急急分开各忙各的。
魏嚒嚒瞪了一眼珍珠,对曦月道:“曦月,地擦完了,就把娘娘的衣服送去司衣司。”
曦月忙应诺。
曦月送了衣物到司衣司,又同司衣司的人仔细的检查了衣物,细细交代了娘娘喜欢的熏香,这才疲惫的离开。
踏出司衣司,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曦月自然再不会迷路了。此时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这个时辰昭阳殿也定是不会为她留饭食的。曦月望着夜空,叹口气,便也不着急回去了。
宫灯凄迷,灯下不知有多少女子孤独的看着那重重叠叠的烛泪,仿佛燃烧的就是自己的青春。
今晚月淡星稀,宫里没有什么人在行走,曦月数着宫灯,心中似乎放空了,今夕是何夕?这宫灯再美,也比不过元宵节上的灯,那灯河徜徉,流光溢彩,仿佛天上银河落到了人间。
曦月想起了那盏蓝鱼灯,放在家中,怕是再无人去点亮它了。
红墙黄瓦,雕廊画柱,清池环绕,再美也不过是一座牢狱,这宫墙困住了多少人和亲人相隔?就连自己和戒玉此刻都身在这片宫邸中,却望眼欲穿,不能相见。
一阵风吹来,飘来了凄清的箫声,不知何人月下吹箫,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曦月靠在廊下,听入了神。
箫声串起了往事,历历在目,曦月眼中漫起了水光,不知是被箫声打动,还是为往事伤感,连箫声停了也没有察觉。
耳畔传来了纷乱重重的脚步声,曦月回过神来,伸头往廊柱后一看,顿时魂飞魄散,燕皇的皇撵不知什么时候近在咫尺,就出现在了走廊的那一头。依稀能透过轻薄的沙曼看到燕皇高大的身影。
曦月左看右看,却是没有岔路,一时脚都软了,眼看就要和走在前面的高旦打照面。突然,廊柱后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拖到了廊柱后的花丛中。曦月惊慌失措,不由惊呼出声,却被人捂住了嘴,曦月狠狠的咬在那只手上,只听耳边一声闷哼。
几尺外燕皇的轿撵缓缓走过,曦月出了一身冷汗,被人禁锢的身体才被人放开,曦月嘴里有一丝血腥味,忙住了口,发现自己被一个男子拥在怀中,鼻尖萦绕着一股男子独有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沉香味道。曦月抬头看去,只见他剑眉深蹙,眸子幽深有一丝恼意,殷红的唇紧抿着。
二皇子辛无疑!?
他怎么在这里?轿撵已经拐过了长长的回廊不见踪影,曦月挣扎着站起来,心如鹿撞,见那手掌已被自己咬得渗出了血,更觉得眼前发黑,
“二。。二皇子,奴婢.以为。。以为是歹人,所以.。请二皇子恕罪.。”曦月呐呐道,声音低不可闻。
辛无疑看着眼前的人儿,心中一丝恼意早已消了去,他拿出一条白绢,将手缠起来。
“夜深之时,不要独自在宫中行走,快回宫去吧。”说罢,便转身就走。
就这样走了?曦月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二皇子!”曦月出声喊道。
人影停住。曦月鼓起勇气道:“多谢二皇子相助,奴婢才没有冲撞圣驾,奴婢还有一事想问。”
“何事?”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奴婢被德妃娘娘送到了昭阳殿,奴婢心中忐忑,不知在若兰殿奴婢是何处惹恼了娘娘,还请二皇子能告知一二。”
辛无疑心里有些不忍,你何曾有错?不过是这宫中尔虞我诈、利益权衡的牺牲品罢了。
辛无疑不想回头面对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只冷淡的回道:“这宫里没有对错,只有利弊;在昭阳殿中自己多长些心,对有些人尽量离远一些,不然便会惹祸上身”。说罢便径直走了。
曦月被这话摸不着头脑,离谁远一些?自己不曾在这宫里招惹谁啊?除了.。莫非是那辛无忌恼怒自己对他无礼,所以暗中报复自己?!
一定是这样!曦月不由对他咬牙切齿起来,这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