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玉入了宫,半个月也就回来一遭,可段念这个无主之人却整日早出晚归,忙个不停。
陈氏等人问他,只说在帮公子打理外院的事务。纪原有一日进仓库找东西,看到那些宫里赏赐给戒玉的贵重东西少了大半,不由大惊失色,还以为府里进了贼人,段念只得告知是戒玉取用了。纪原只道是戒玉在宫中为了救曦月,暗中打点,便不再过问。
..。
没过多久,这金都南门便冒出来一家铁铺坊,接了官府的文书,帮武库司制作马蹄铁,整日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还收那些民间的废弃的铁器,位置偏僻,倒也并不引人注意。
铁铺里间炉火极旺,几个铁匠在挥汗如雨的劳作,旁边堆满了生铁和做好的马蹄铁。
后屋的仓库里,有两个人正低头整理着物料,突然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笛声,两人对视一眼,走出院子窥探了下四周,并无异常,便关牢了门,站在仓库角落一个放杂物的柜子前。
这木柜整体镶嵌在墙上,混然一体。柜子上方有一副雕刻的风水图,一人轻轻扣出风水图上的那轮凸起的日头,整个柜子便毫无声息的旋转,旋转过来的这一面,却又和刚才的柜子、风水图一模一样。
踏进墙的另一边,却是一处不起眼的民宅,此刻这暗室中正坐着一个人,拿着柜子上的一把刀,细细观看,眼中随着刀刃闪着光芒。
“拜见公子”,两人对那人行礼。
那人淡淡的点点头,并不做声,只打量着手中的刀,如同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公子你看,这一百匹马的马蹄铁便能省出一把刀来,现在我们一个月为朝廷打造五千个马蹄铁,便能得五十把刀。”
说话的人是个瘦削精壮的汉子,脸上手上尽是伤痕,脸上却发着光。
另一个矮个子的男人道:“那废矿我已经试过了,他们只粗炼了两炉,可这朝廷的矿都是最好的矿窑出产的,第三炉也能出不少好铁,他们看不上,可对我们却是大用。前几天送来的那堆矿,被我炼出来二百斤的生铁,约莫也可以打出来五十把刀。”
那人面露喜色,终于抬起头来,纪原若在此定是大吃一惊,这不是那整日在外忙碌的段念是谁?
段念笑道:“这些时日,辛苦两位了,我家主人说了,马蹄铁的活计,只等我们计算出余料,便会大量为朝廷供给,只是省归省,那送进去的东西是万万不能被人发现走了手脚的。”
瘦削男子拍着胸脯道:“公子放心,我自幼便是打铁的,那马蹄铁小人乃是根据马蹄的弧度做了厚薄渐变之分,和以前比并无两样,普通人用手也无法取其轻重,定是不会引人注意。”
“如此便好,那废矿炼尽其用后,便安排车送去城外铺路,那朝中给了月奉干这事,也不要耽误了。”段念道。
“哈哈哈.“矮个男人大笑道,“皇帝做梦也想不到,这花钱让我们搬运废矿渣,最后却变成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夺命刀了!”
段念沉声道:“休要张狂!如今这些只是杯水车薪,一切都是为了日后的大事。你们那边可来了书信?”
“来了来了,还没有来得及转交给公子!”瘦削男子从头上取下一个极其普通的青玉簪,轻轻旋开簪头,里面竟然是空心的,里面藏着一副小小的绢布。
段念打开来看了,面有喜色,“不错,我自会禀报主人,你们二人便费心了,切不要与外人多话,快回去吧。”
两人躬身应诺。
——
戒玉今日如往常般等燕皇下朝去了嫔妃处,便欲回万岁宫侯旨,却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纪公子。。纪公子?”
戒玉回头一看,却是礼部尚书梦清,戒玉与他平日都是礼尚往来,并未交浅言深,深的也只是和重阳的情分,见他笑呵呵的迎过来,也只能据礼应酬一二。
“孟大人”。
“哎呀,老夫失言,如今应该称卫候大人才是,”。孟清一张脸笑得如秋菊绽开。
“孟大人客气,若无当初孟大人的信任和保荐,我戒玉也无今日之荣华,戒玉要谢过大人才是。”
孟清大笑:“卫候真是过谦,就算是没有我孟清,卫候也是沧海遗珠,自会硕其光华,能成为卫候的保荐之人,乃是我孟某的荣幸啊。”
戒玉知他是攀权附贵之人,不想和他迂回于这些吹捧,便问起重阳,
“重阳常常念起卫候,还希望卫候能得闲到府上多走动走动,老夫那儿子,唉.还请卫候日后能多提点于他,也让他有些上进之心.”孟清对重阳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戒玉笑着应诺,絮叨了几句便告辞了。
重阳才不会希望如今的卫候大人登门拜访呢,说不定还会对他说一番昔日对魏昭说过的酸话。若是在江边一叶扁舟垂钓,或是白雪红梅下煮雪烹茶,或许才能合他心意。
想到重阳,戒玉有些黯然,两人当初一见如故,若是自己不知身份,说不定会是一介挚友知己,可命运总是流离多舛,在不同的轨迹上,彼此背道而驰,越行越远,纵然心中不舍,却只能远远的望着..
对面一队侍卫列队走过,有道异样的目光落在戒玉身上,这宫里对戒玉窥目的大有人在,可如此大胆无忌的目光却不常有。
戒玉心有所感,举目望去,却见一个高大英武的男子站在对面的廊道上,一身窄袖戎装,剑眉星目,薄唇紧抿。
是他?
戒玉过目不忘,一眼便认出此人便是他日和曦月在街上碰到的那人。
戒玉不知他是何人,见他眸眼深深,不知深浅,便对他展颜一笑,可对方丝毫不报以颜色,拂袖转身离去。
戒玉有些愕然,自己入宫不曾露出端倪,此人为何对他隐有敌意。
旁边走过一个小太监,戒玉唤住他,指着离去的身影问道:“此人是何人?”
小太监一看,笑道:“卫候大人,那是二皇子。”
“二皇子?二皇子为何会在府兵当差?”
小太监似乎能在卫候前面言语一番很是荣幸,便对戒玉道:“卫候有所不知,这二皇子乃德妃娘娘所出,身份尊贵,可朝中却无人帮持,自己便讨了这四府统领的差,终日在兵营中混住,要小的们说,这可真是失了身份。”
戒玉着实也有些意外,燕国皇子身份何其尊贵,一眼望去也非凡夫俗子,却真的甘心做个守皇城的统领?
打发了小太监,戒玉思肘着慢步跺回万岁宫。
却不曾又在宫门口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