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都这几日来了许多陌生的面孔,或虎背熊腰,或目露精光,均佩戴着刀剑,一身戎装。
看到兵部衙门每日排着众多的人兑换玉牌,金都的百姓这才恍然,二年一度的武试即将举行。聚义堂每日济济一堂,时而觥筹交错,时而又传来刀剑相击的兵器声,想必是各路英雄豪杰们在比试切磋。
杨珩搭拉着长腿,斜靠在楼栏上,看着下面兴奋异常、高谈阔论的公子哥们,嘴角扯出轻蔑的笑来,“一群只会玩绣花针的家伙,竟然准备在十甲之时开赌局。”
重阳优雅的品着新茶,头也不抬,“年年如此,有何惊讶?我惊讶的倒是你这个武呆子,自从认识兄长后,竟转了性似的。”
杨珩粲然一笑,不予可否。
“你真打算参加武试?以前你父亲欲给你报名,你为何不去?”
“我之前又不准备做官,也不准备从军,去了做甚?要想挑战,等一群疯子打完了,我再****挑战,也不耽误。”
重阳笑道:“那你怎么也要去做这疯子?”
杨珩歪头想了想,道“绝世好剑必要惊天动地,否则终是废铁一块,血性男儿定要建宏功伟业方不愧一腔热血,一人,谓之武者,万人,谓之武将,天下人者,方为之武道;我杨珩欲向往武之至大道也。”
重阳眼中滑过一丝忧色,“那戒玉兄长谓之何所向?”
杨珩不语,重阳看着这个挚友,两人性格爱好相差甚远,但却成了好友,坦诚相见,无话不言,可如今,却开始对自己藏话了。不由一笑,虽面色依旧,但心中却也有丝淡淡的失落。
“兄长心有乾坤,胸有沟壑,洒脱豪迈,志向高远,我心慕之。可你要知道,他与我等并非一类人,如今大道不稳,若是有朝一日,大厦将倾,我们三人是否还可以雪庐把酒,秉烛夜谈?”重阳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杨珩看着好友,笑道:“你如此劝我,嫡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弟欣慰。只是,这大厦真的如此好,为何堂堂吏部尚书大人的公子,不去朝堂做官,却想去山野煮雪烹茶呢?”
重阳明白了,深深一叹,:“你倒也是个舍得的,真不知道让他与你相识,是对是错…。”
杨珩突然想起一句话,“绝非巧合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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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打虎看着练了二个时辰也不停歇的弟子,有些动容,让侍女奉了茶过去,戒玉收了弓,拭着微汗,
“明日就要上台了,松弛有度,才能把握全局,今晚回府去吧”。
戒玉看了段念送过来的草靶,全中红心,这才躬身应诺。
段老失笑道:“我平生弟子无数,却没有见过你这般拼命的”。
戒玉道:“心有守护之人,必当全力,尽力,竭力!更何况,恩师倾囊相授,对弟子爱护有加,弟子怎敢懈怠,让恩师威名蒙尘。”
段老对曦月之事也有所闻,不由摇头叹气,拍着戒玉的肩膀道:“为师明白,可惜了那个孩子。日后若是有需要为师帮忙的,尽管开口。”
戒玉对着段老躬身行了个大礼,道:“戒玉谢过恩师,弟子得恩师倾囊相授,不能侍奉恩师左右,反倒让您操心,弟子不孝。”
段老一生无子,看着眼前这个弟子,心中有些感受,“你我师徒二人,何必拘这些个礼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若有孙也如你这边年纪了,只盼你日后能做一个对忠义信诚,对社稷有用之人,为师便安心了。”
戒玉沉声道:“那不知师傅是让弟子先守君臣之忠,还是先守天下之义呢?”
段打虎愕然..
回府的时候已快宵禁,大街上没有什么人影,戒玉心中想着事,任马儿自己慢步踏着蹄,
“公子,你若进了宫或从了军,我可以跟着去吗?”
戒玉奇道:“你去做甚?好好的习武,照顾好府里,日后我会派你有大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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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门前高高的露台早已搭建好,禁卫军绕露台一圈,十丈之外排成三列,将人群和露台隔离开来。旌旗飘飘,仪仗威武,鼓点落在人的心上,情不自禁的热血沸腾。露台周围的酒楼全被人包了场,儿郎公子们在一旁指手画脚,呐喊助威,百姓们更是将附近一条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武试第一日,由参加武试者,出示手中玉牌,每个玉牌有编号,对应的武者均有在兵部备案。验明正身后入场,抽签决定对手,每次两组,一炷香时间,倒地不起者退出。
杨珩也来了,远远的拿着玉牌冲戒玉晃了晃,算是打了招呼。
场中约莫有二百人,并不算多,燕皇无道,天下人愿为之效命的越来越少,能人异士也都多伏蛰不出。遥想文帝当年,武试者一场多达千人,式微至此,让人唏嘘。如今早已不是寒门士子们鱼跃龙门的机会了。朝堂上,分帮拉派,擅弄权术,对百姓,贪污腐败,同枝连气。
二场下来,戒玉白衣无尘,并没有费多少力气,那杨珩更是三下五除二打完后,靠在刀柄上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到了酉时,鼓声雷雷,场中还剩近50人将于明日再决胜负。
第二日,露台上的气氛略有些紧张,进入乃十甲之争,能进十甲,便能参加第三场的殿试。一番苦战下来,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终于只剩十人,其中赫然便有戒玉和杨珩,杨珩打得有些兴起,大呼不过瘾,临走时还貌似无礼的的撞了戒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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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纪府很静,只有虫儿的低鸣,仿佛隐隐感受到了大地深处春的生机,在窃窃私语。
自从曦月离开后,府里边冷清得很。纪原私下给段念塞了些外伤和跌打的药,戒玉知道,伯父虽然不喜自己的决定,可心中还是很挂念担心自己。
走在小院的回廊,戒玉的心是空的,仿佛伊人走了,把他的心也一并带走了。
“吱嘎.。。”轻推开门,主人残留的一抹幽香袭上鼻尖,仿佛佳人依旧。
不用掌灯,戒玉轻车熟路的走到榻前,轻轻的扣开榻上的一个吉兽的爪子,一方藏在吉兽肚子里面的方寸之地露出来,这个颇具匠心的设计还是戒玉帮她设计的,平日里有贵重东西,曦月都是藏在里面。
果然,素锦帕静静的躺在那里,还有一些小玩意,戒玉打开锦帕,半圆的双鱼玉珏在夜里闪着一点微光,戒玉把他收在怀里,转身离开了。
“曦月,等着我,一定要平安的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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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值班的兵卒们刚刚换完班,便听到了外面有一阵喧哗声和车辙驶来的声音,狱卒探头一看,忙笑道:“呦,这不是杨公子吗?怎地今日你来押送这军备之物?”
杨珩满不在乎的挥挥手,道“老爷子今天几个将领喝多了,我这做儿子的只好代劳了。”
几个狱卒们一听是杨珩的声音,忙跟着跑出来,笑着逢迎道:“公子今日好风光啊?早就听闻公子参加了武试进了十甲,小的们先给公子贺喜了,老爷子定是听闻了这好事,一高兴就喝多了吧?明日公子得了头甲,日后平步青云了可要多帮衬小的们啊!”
“哈哈哈,好说,好说,都是兄弟,自然不能相忘,来,把东西都拿进来”。
一个全身戎装的侍卫手里提着两罐酒和一大包吃食走进来,
“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来着刑部,这不,顺手给弟兄们带些酒肉,咋们今天喝个痛快!”
“嘿嘿.。多谢公子”
狱卒们喜笑颜开,纷纷说着恭贺话,搓着手围坐一桌。
“今日备的酒肉多,喊里面的弟兄们一起来乐乐吧”杨珩指指大牢里面。
狱卒道“公子真是仗义,总记挂着我们这些小卒子”,走到大牢门口喊了两声,里面便又出来了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坐了一大桌。
几巡酒下来,杨珩口沫横飞的讲着这两日的武试,当兵的总是喜欢听这些,军中的很多将领也是多从这武试里走出来的,当下听得津津有味,觥筹交错中,众人已有些微醺。
杨珩红着脸,喷着酒气道:“明日就是殿试了,老子一定要争个三甲,不然在这金都脸都没处搁了”。
众人大笑,知道他历来喜武好胜,便都恭维他必得头彩,杨珩笑着摇摇头道:“兄弟们这是抬举我,我知道,要说这武比,功夫第一,兵器第二,想当初那英王何等雄姿勃发,可若是没了那斩月剑,当年在武试中也未必能拔了头筹。”
狱头忙点头:“可不是,当年先帝在时,英王想在军中立威,去参加武试,我当时还未从军,那场比试我也看了,英王的斩月剑把对手的宝剑一刀削成两截,一剑直指对方的脑门,那家伙傻傻的站着看着自己的剑,还没回过神来呢.。”
众人勃然大笑,众说纷纭,杨珩叹气摇头道:“若那斩月剑在我手中,明日.。。唉.。”,欲言又止,抬头又是一碗酒下肚。
狱卒忙安慰道他,杨珩这才悻悻的收了颜色道:“这英王的后嗣关在这里这么多年?就再没提过那剑的下落?”
狱卒笑道:“那两个人,早已如朽木枯蒿,若知道那剑的下落,几年前早就被公子问出来了。”
杨珩摆着桌子道:“真是可气,明日乃本公子决胜之时,若有了这东西,头甲定是本公子的。”
说罢,对身后的侍卫挥手一指,恨恨道:“去,你再去问问,若是他们能说出斩月剑的下落,老子给他们送几个美人过去让他享用!”
“哈哈哈.。”
“公子好性情,这倒是真真诱惑人呢,他们怕都十多年没有见过女人了,都想疯了”。
“岂止是没有见过,怕是连头母猪都不曾看到过.。”
这些狱卒都已半醉,听这浑话都狎昵的哄堂大笑起来。
身后的侍卫看着大牢深处有些犹豫,一个狱卒挥挥手:“去吧去吧,这会没人来,你把公子的话讲给他们听,到时候他们怎么答的快快回复过来,哈哈哈.”
“是”。侍卫言罢,便往大牢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