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涨红了脸,仿佛说错话的人是他一般,对戒玉道:“兄长莫怪!以后此人有他无我,有我无他,今日都怪我让他进来,搅了我等的聚会,让兄长心中不快!”
戒玉长眉一舒,灿然笑道:“贤弟不用自责,魏兄有口无心,再说他说的乃是实情,何错之有?出身天定,谋事在人,君不见朝代更迭,英豪辈出,有多少能承袭祖荫而过三代?愚兄定当奋发图强,为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好!”那杨珩击案喝道,此人不声不吭,倒突然把两人吓了一跳。
杨珩星目圆瞪,笑着说:“早就不耐烦这厮叽叽歪歪,终于走了,纪兄不愧是段老的弟子,胸襟广阔,气度不凡,重阳总算交了一个靠谱的朋友。”
重阳嘴角微抽,言下之意平日里交的都是些不靠谱之人了?这个武呆子!
戒玉看着杨珩,眼中也流露出一分赞赏,如今,有血性的人不多了!
“得杨兄夸奖,戒玉便不好让杨兄再久候了!如此,便来吧!”手一伸,一旁的段念便把剑奉上。
“哈哈哈.。好一个伶俐的侍童,多谢纪兄成全!”
杨珩豪气大发,不再客气。
两人在院中持剑对立,双双行了礼,瞬间便剑拔弩张,眼色凝重。
重阳坐在榻上,院里的场景一收到底,不由也暗暗紧张起来,
“呯…。”两剑相击,两条身影顿时纠缠了起来,杨珩是个武痴,终年穿着一身戎装,此刻只见院中一青一白飞上窜下,刀剑之声不绝于耳,直把重阳看得眼花缭乱。
戒玉剑法轻灵飘逸,杨珩虎虎生威,虽见那杨珩剑剑逼得戒玉抱守于心,但戒玉多变的剑法却有刚好弥补了力量上的缺憾,雪花飞舞,被剑气激荡得四处飞溅,一旁的段念目不转睛,紧紧的盯着那条白影。
约莫半盏茶功夫,杨珩速度开始有了些滞慢,一脚踩在一棵青柏树上,飞身临空而下,剑尖直指戒玉,戒玉堪堪一闪,举剑一击,“呯…。“剑身撞出了火星,旋身一转,长剑一挥,已指在尚未站稳的杨珩颈上…。。
重阳激动的拍案而起,口中大喊:“好剑法!”
戒玉收剑而立,吐了一口浊气,抱剑行礼:“杨兄承让”,
那杨珩脸色泛红,气息有些紊乱,但眸子却闪亮无比,并无不快之色,回礼道:“纪兄武艺高超,小弟受教”。
两人热气腾腾的回到榻上,侍女们早已绞了热帕子递上,杨珩看戒玉的眼中只剩垂涎之色,戒玉笑着摇头,这下完了,自己这盘菜算是被彻底盯上了。
这杨珩和刚才判若两人,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如何鄙夷那魏昭叽叽歪歪,茶也不喝一口,便不住的问着戒玉剑术上的技巧见解,重阳已被撂在一旁,半句插不上,在一旁摇头失笑。
见杨珩听着戒玉的见解,陷入沉思,手上还无意识的比划着,重阳捡了空隙问道:“兄长的剑法是段老授教的吗?”
戒玉淡笑道:“蒙恩师指点,小时我身体孱弱,祖母喜欢用中药给我浴身,恩师说我体质轻盈异于常人,所以我的剑法偏于阴柔取巧。杨兄神力充沛,剑势如虹,若再打个半刻,我力已竭,胜负尚且不知”
杨珩大笑道:“纪兄莫要安慰我,值此一战,我才明白我的短处在何处,我徒有蛮力,好胜喜攻,纪兄攻守兼备,四两拨千斤,我杨珩干拜下风,如纪兄不弃,我杨珩愿尊纪兄为异性兄长。”
说罢,便深辑行了个大礼。
戒玉一把扶了他,“杨兄错爱,戒玉不才,得两位厚爱知己,已是足矣,何须如此?”
重阳笑道:“兄长你就收了他吧,不然他会日日在你家门口守候的,”
戒玉见杨珩执意不起,只得说:“杨兄快起,蒙你不弃,戒玉愿与你兄弟相称!”
杨珩大喜,忙起身道:“重阳叫你兄长,我比重阳小半岁,以后我也叫你兄长”!
戒玉见他勇武耿直,心思澄明,便笑着应诺了。
三人重新泡了香茶,坐了下来。杨珩道:“听闻重阳说兄长欲参加武试,可是想入军?”
戒玉并无瞒他,便点点头,杨珩面露忧色,“如今天下不稳,明面上虽然********,可朝中…。”突然杨珩打住了话头,重阳了然,屏退了四周,段念也跟着退下。
杨珩低声说:“不瞒哥哥,如今入军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已入年关,各地都递上来好多流民暴乱的折子,可都被压着,不敢呈上去,司徒大人派了驻军前往镇压,可有一路驻军竟然全军覆没,连战马都被流民杀来吃了。“
戒玉和重阳都有些愕然,如此大的事,金都竟无半点风声。
杨珩见两人惊异,挠挠头道:“我是偷听了父亲的谈话才知道的,骠骑府的战马都调走了好多“。
重阳一听,也一时忧心忡忡,“局势如此凶险,兄长莫不如从长计议,武试是为了入军和宫中选拔将士,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戒玉心中暖暖,笑道:“两位贤弟莫担心,若是侥幸入了三甲,说不定入宫也有可能。再说就算是入军也无妨,国定家安,沙场浴血何尝不是一件快事!男儿但求顶天立地,就算舍了去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
重阳和杨珩定定的望着他,眼中复杂莫名,杨珩低头道:“兄长不仅身手不凡,胸襟抱负更是海阔天空,我虽然号称武痴,却没有明白武道之真意,杨珩惭愧”。
戒玉见杨珩悟性极佳,不由心中一动,问道:“珩弟日后有何打算?”
杨珩面上一红,“愚弟一心只想着练武,欲访遍天下高手,逐武境之巅。可兄长的话如惊雷喝醒,今儿方明白自己就算成为绝世高手也不过是匹夫之勇,兄长欲入军建功立业,愚兄愿随之”。
这下,重阳目瞪口呆起来,这出了名的武呆子,竟然被戒玉一言两语转了性子,他更是没有想到,今日这雪庐论剑,却造就了日后威震燕国的大将军。
重阳失笑道:“兄长真乃异人,这下骠骑大将军该备厚礼到府上答谢了”。众人大笑。
戒玉问重阳道:“那贤弟又有何打算呢?”
重阳摇头道:“我对仕途无意,说来惭愧,愚弟胸无大志,唯喜煮茶待友品天下,靠着父荫过活吧,若那日没落了,便寻一处青山傍水之地,焚香煮茶,弹琴下棋,你们得闲了便来寻我。”
又一个纪原!戒玉笑着说:“贤弟真乃风雅之人!”
重阳笑里带着落寞,不曾做答。
杨珩笑问道:”只是不知那嘉隆公主可愿随你去
重阳玉面一红,瞪了杨珩一眼:“你这武呆子休要胡说!公主金枝玉叶,岂是你我一辈可以觊觎的”。
杨珩不屑的哼了一声:“是谁在武神庙中一眼见了公主,就痴痴的跟着仪仗走了,要不是宫门的侍卫拦你,怕你是要跟进皇宫里面去做驸马了!”
重阳被他在戒玉面前揭了糗事,大怒,顿时失了斯文风雅之态,气得抓起案上的果子就要砸他,却被他一手抓住,塞在嘴里吃了。
戒玉见两人胡闹,便知两人感情定是亲厚,淡笑不语,
重阳尴尬,便对杨珩道:“你莫胡闹,我方才见你们比试,火花四闪,怕是伤了剑刃,兄长年后便要武试,若为兄长寻来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那比试的时候胜算岂不多了几成?”
戒玉大为感动,不曾想重阳心思如此细腻,举起剑来,那杨珩力大无比,剑刃上还真的卷了几处。
杨珩挥手道:“此事包在我身上,骠骑府上有的是刀剑马匹,我自会去寻一把好剑给兄长。要说这宝剑之最,当属前朝英王手中的斩月剑最为珍贵,可惜英王一生威名赫赫,却落得身首异处,那剑便没了下落了,可惜可惜…。。”
戒玉眼中精光一闪,漫不经心的道:“那斩月剑如此珍贵,传家之宝也不过如此,定是留给后人了”
杨珩大笑道:“英王为兄造反被杀,英王府被抄家屠门,哪里还能留传家之宝,若真是留了倒好,那我还真的能为兄长拿来。”
戒玉很是讶异的样子,问到:“这是为何?莫不是珩弟知道英王后人的所在?”
杨珩侧头低声道:“当年陛下本欲将英王府上全部诛杀,可这英王、太子和陛下都是太后所出,一母同胞,太子全家遭了难,只剩这英王留下了二子,听说其中一个还是2岁的小儿,太后以死相逼,让这二人活了命,可活着不如死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被囚在邢部大牢里,可怜那个孩子,活这么大怕都不记得太阳是何样子,何其凄惨!”
杨珩忽觉岔了题,又道:“所以若是在英王后人手中,早就收入宫中,我又岂会不知。那刑部大牢我早就跑去问过多次了,均是一无所获。”
后面的话戒玉一个字没有听到,只低头喝着茶,又闲聊了几句,见天色不早,便告辞回府了。
杨珩在榻上吃着点心,突然问重阳,:“兄长刚才走的时候似乎有些心事重重,莫非我哪句言语冲撞了?”
重阳瞪了他一眼,说你这个武呆子,也会顾虑得罪人吗?可心中也不禁把杨珩的话在心中又回忆了一番,没有哪里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