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车喇叭一响,坐在客厅里和妹妹伊霞悄声说话的伊翠站起身,来到窗前看了一眼,对伊霞说:“你姐夫回来了,一会儿我就跟他说你的事。”
伊霞也站起身,有些顾虑地说:“我……我,他能同意吗?”
伊翠说声“你就放心吧”,连忙迎到门前。
门开处,彭景江走进来,脱下外衣,一眼看到站在一旁的伊霞,说:“小霞什么时候来的?很长时间不见了,这次是出差还是路过呀?”
伊霞略低下头,喃喃地说:“姐夫,您回来啦。”
伊翠接过彭景江的衣服挂到衣架上,小声说:“小霞是专程找你来了。”
“找我?”彭景江大咧咧地来到沙发前坐下,“你是不是要发喜……”他发现伊霞的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刚刚哭过,就停住话头,转脸问伊翠:“她这是怎么回事?”
伊翠拉伊霞坐下,幽幽地说:“小霞和他男朋友闹别扭,吹了,她说沈阳是她的伤心地,不想在那儿呆了。”姐姐的话又说到了伊霞的痛处,伊霞捂着脸,又“嘤嘤”地哭起来。
彭景江干脆地对伊霞说:“别哭了,不就是不想在沈阳呆了嘛,你是学会计的吧?”
伊霞止住哭,点点头。
彭景江接着说:“正好我们缺个会计主管,让你管财务我还放心,明天我就跟祁总说说,你准备准备,后天见见祁总,如果没啥问题,就可以上班了。”
伊霞破涕为笑:“真的?姐夫,你真的要我呀?”
彭景江说:“你是一个大学生,又工作了两年,我们是求之不得的,只要你煞下心来好好干,在我们公司还是有发展的。”
伊霞看了姐姐一眼,转脸对彭景江说:“那我就谢谢姐夫啦!”
伊翠也高兴地对伊霞说:“咋样?我说没问题吧,这回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就说:“行了,咱吃饭去吧。”
伊翠与姐妹们大包小裹地从超市里出来,此时已过正午,几个人虽然都有些疲惫地坐在树荫下,但仍兴奋地叽叽喳喳,商议着怎样找一个地方吃饭休息。说来说去,说到了吃大户,大家一致表态,还是应该大老板的夫人请客。伊翠有些羞赧地说:“刚才买东西有些超支,身上所剩无几,不然,不用大家说,我早就放话了。”
听伊翠这么一说,大家翻着白眼,小声嘟囔着,其中一个姐妹憋不住了,大声说:“呦,啧啧,就你还哭穷呀,你看你,面相这么滋润,那还不是整天在浪漫里泡出来的?他还能让你受憋受屈,说出来谁信呀!”
伊翠胀红了脸颊,辩解说:“要说钱吧,还真不缺,只是这次没带那么多。要说滋润浪漫,我还真有一肚子的苦水,他现在每天都是神龙见头不见尾,你根本逮不着他的影,让我整天寡妇似的自己跟自己温馨。幸好有姐妹们陪伴我,不然我得像晾在窗前水瓶里的花,不是被晒死也要因为缺水而渴死。”
一个姐妹忽然一拍手,建议说:“要不,要不咱们今天拯救一下咱们的伊翠姐,到她老公的公司找她老公去,一来参观一下大公司,二来向他呼吁一下我们女人的心声,这三呢,让她老公解决我们的吃饭问题。”
这话音一落,立刻得到了大家的叫好响应。姐妹们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伊翠。
见此情景,伊翠也心血来潮,说:“行,自从他的公司建了新厂房,我还真没有去过,也不知道他的公司到底啥样,今天咱们就去参观参观。”
伊翠有了表态,姐妹们群情激奋,呼呼啦啦地涌到路边拦出租车。伊翠上了一辆出租车,洒脱地一关车门,对司机傲慢地说了一句“去踏梦公司”,就抱着膀,微闭双眼,稳稳地靠在座背上,俨然一副圣主女王的神态。司机说声“明白”,启车挂档,出租车汇入滚滚车流中。
来到踏梦公司门前,一行人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气派的厂房,高高的围墙,还有门口那站得笔直的保安。姐妹们大呼小叫着,对眼前的壮观景象啧啧称赞。伊翠听在耳里,美在心里,带领着姐妹们呼啦啦地来到门岗前,用一副主人的派头,颐指气使地对站岗的保安说:“我姓伊,是你们董事长的夫人,这些人是我的好姐妹,要到厂里看看,你通报一声,找人带我们进去吧。”
保安四十来岁,姓丁,是郊区招来的农民工,因踏实认真,按要求不走样,号称“丁一筋”。“丁一筋”“啪”地一个敬礼,说:“对不起,公司规定,不接受闲散人员参观。”
伊翠的脸“唰”地红了,她提高了声调:“谁是闲散人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你们董事长的夫人!”
“丁一筋”“啪”地又一个立正敬礼,说:“对不起,我不认识您,不敢确定您是不是董事长夫人。”
伊翠的嘴咔吧了几下,不知应该说什么。后面的姐妹们帮腔说:“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连董事长夫人都不认识,你这保安是怎么当的?”
伊翠的脸有些挂不住了,阴沉着说:“就算你不认识,你给董事长打个电话,让他确认一下行吧?”
“丁一筋”严肃地又是一个标准的立正敬礼,目不斜视地说:“对不起,公司规定,与公司无关的人员一律不准进去,董事长夫人也不例外。”
这下,伊翠彻底丢了面子,她暴怒地指着“丁一筋”的鼻子喊着:“你给我听好了,今天我非要进去不可,而且,我……我还要开除你!你……你给我等着瞧!”
“丁一筋”一动不动,小声嘟囔着:“这是我的职责,你开除我我也没办法。”
这时,得到消息的保安队长顾飞匆匆跑来,一看到伊翠,就点头哈腰:“哎呀,嫂子来啦,让您久等了,您事先打个电话,我好出来接您。”
伊翠指着“丁一筋”没好气地说:“这是你教出来的兵啊,什么都不懂!”
顾飞连忙陪着笑脸说:“这都怨我,怨我。嫂子您消消气。我马上给董事长打电话。”说着,就跑进值班室打电话。
伊翠见姐妹们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的,觉得自己在姐妹们面前彻底跌了份,心里是又气又恼。回想起彭家的一些亲戚曾多次找她告状,说彭景江当了大老板,有钱了,架子大了,不给他们好脸了,有事也不敢求他了。当时,她还替彭景江打圆场,说他工作忙,压力大,顾不上家中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看来,身为董事长的夫人都不能顺利进入公司,彭景江的做法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顾飞从值班室跑出来,满脸歉意地来到伊翠面前:“嫂子,实在是不凑巧,董事长正在开会,他问您有什么事,如果我能解决的,对我说就可以了。”
伊翠没好气地说:“我们走了一上午,又累又饿,本来想请我的姐妹们歇个脚,吃顿饭,可你们董事长摆臭架子,把我们拦在这里干晒着,这叫什么事儿……”
顾飞明白了伊翠的来意,连忙张罗起来:“嫂子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一会儿我把您妹妹伊主管找来陪您吃饭,我开车,让客人们点最好的饭店,咱们热热闹闹地好好搓一顿!”
伊翠露出了笑脸,但对自己的遭遇仍耿耿于怀,就没好气地对顾飞说:“吃饭的事,就按你的安排办,不过,”伊翠指着仍直溜溜地站在岗位的“丁一筋”说:“那个黑不出溜的保安,你得给我辞喽。”
顾飞悄悄地对伊翠说:“嫂子,这事儿我可办不到,刚才董事长特殊强调,要广泛地宣传他,还让我申报,要给他特殊嘉奖。”
伊翠眼睛一瞪:“怎么?把我气够呛,还要奖励他?”
顾飞神秘地一笑:“嘿嘿,嫂子,我还得谢谢您哪,董事长这是借您说事,严肃公司纪律。表面上是您丢了面子,实际上,您为董事长挣足了面子。”
伊翠眨巴着眼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最后气鼓鼓地说:“啊,为了他自己,就把我扔出去,回家我再找他算账!”
顾飞嬉皮笑脸地更正:“嫂子,董事长是为了公司,您是奉献自己舍小家,为公司大业做贡献。值得敬佩!”
伊翠无可奈何地一笑:“别贫了,快办你的事,把车开过来吧。”
“好嘞!”顾飞走到值班室,让保安打电话催促伊主管快些下来,自己到车库提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