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唐代王翰的这首《凉州词》,卫邦媛虽喜也愁,喜它豪爽恣意,快意恩仇,愁那沙场无情,红颜白骨刹那间。
如今这两军对峙,已经白骨如丘。
她远远看见父亲立于城楼上,两鬓飞霜,眼中竟有泪光。卫渊身后的那几个人,并不是所认识的,只怕父亲也被人逼迫。
如今自己与燕昭魂魄互换,无人识得自己。
燕昭呆在自己的躯体里,却也无可奈何。
“燕昭”转头,看着范执道:“军师,可否下令玄甲军后退一步,不要再进攻了,卫家军并无反心,只是忧心火情”。
范执轻哼一声:“这火虽不是我玄甲军点燃的,但是伤的是溧阳城百姓,卫家军的恨意只怕浇不灭了。”
装在燕昭身体里的卫邦媛霎时明白,这是下了杀心。
卫邦媛当然知道,范执是燕昭的谋士,是玄甲军的军师,如今玄甲军与被俘虏的卫家军因为这场大火、这场战役,已经势同水火。
既然溧阳城已破,被俘虏的卫家军只有一条活路,那就是归顺。如若反抗,失去玄甲军的信任,那只有屠城灭俘这条必死之路。
范执作为军师,他所权衡的当然是玄甲军的得失。然而卫家军与卫渊失信了,对于不能为我效力的卫家军,当然不能养虎为患,必杀无疑。
装在卫邦媛身体里的燕昭也看的了然,他痛心疾首:“怎么会这样?”
这场焚城大火与这次绑架,定然是安亲王的蓄意挑拨,他当然不希望卫家军归顺摄政王,这样一只军队如若反扑南下,对玄甲军无疑是如虎添翼。
得不到这只军队,最好的办法就是,点火扇风,借刀杀人。
点了溧阳城的火,扇了卫家军的怒气,挑动了玄甲军的不信任,借玄甲军之手,杀人。
燕昭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两军都是铁血汉子,无论如何忍不了这口气。
卫家军忍不了玄甲军背信弃义,放下屠刀,立地焚城。即使在做解释,恐怕也无法挽回。毕竟救火不力,也是明证。
卫邦媛已经明白了范执的杀意,她回头,遥遥看见燕昭,虽然是看自己的身躯,但那狠绝的眼神绝不是卫邦媛所能有的。
卫邦媛趁范执不备,却突然动手,出手狠厉,似是一阵疾风,持一把宝剑突然刺向范执。
范执也是矫捷,险险躲过剑锋,全身后仰,翻身滚落。
玄甲军士被惊的不知所措。
他们不明白为何燕大帅要出手伤了军师。
却明明白白地听见燕大帅大吼了一声:“全军退后!停止进攻!”
玄甲军士沉默,静静注视主帅,愤愤然。
卫家军也看不明白,为何玄甲军的高层此时内讧。
卫邦媛也不迟疑,转头对侍卫说:“你们快去解救卫将军,他是被人胁迫了!”
范执却已经从地上跳起来,指着“燕昭”道:“他不是燕昭,他是假冒燕大帅的,韩进快拿下!”
侍卫韩进已经瞠目结舌,不知听从何人意见。
此时,正在卫邦媛身体里的燕昭却按兵不动,他低头暗怒:“傻女人”。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辩解,也不会有人相信换魂这件事,更不会有士兵听从自己。
眼下之计,必须拿下这个假冒“燕昭”,他真不知道失去理智的卫邦媛,会不会拿着自己的躯体以身犯险。
卫渊已经在城楼上不知所措,他看看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如同陌生人一般,端坐马上,无动于衷,再看看那燕昭却如此顾念自己,不知道这短短数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躲在卫渊身后的邪魅男子,须发飘飘,端的是开心。
这一出好戏,却是他没预想到的,没想到燕昭和他的得力心腹范执,此时分崩,天助我也。
范执再次吼了韩进一声:“真正燕昭如何会左手拿剑?韩进你在犹豫什么?”
韩进被怒吼的一愣神,迅速欲上前绑住“燕昭”。
身处燕昭体内的卫邦媛也顾不上这许多,她拎着剑,指着韩进的鼻子说:“闪开!”
韩进并不理会,又上前一步,突然发力,卫邦媛却只能使出卫家剑法,勉强应付。
过了几招,韩进才相信范执所言不虚,燕昭的功力他太了解,却不是这般阴柔,路数也不对。
韩进稳扎稳打,趁机命令侍卫们:“拿下这假的大帅!”
此时,燕昭却趁所有人都在看玄甲军高层内讧之际,轻点凌云,一个蜻蜓点水,衣袖翻飞间,“噔噔”越过千军万马,飞上那楼台。
台上众人一个不备,却是惊得呆愣,这玄之又玄的轻功,却是当世罕见。
卫渊正欲上前,却被邪魅男子唰的点穴。燕昭看见了卫渊脖颈间的红色斑点,不好,这是中毒的迹象。
那男子拨开倾泻的乌发,露出狷狂的容颜,却笑道:“卫家有女初长成!当真好笑,你却不知道自己是谁吧?”
燕昭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路数和这不男不女的妖物,也不搭理,立刻交手。
台下,装着卫邦媛魂魄的燕昭,已经被当做冒牌货,被韩进三下五除二,登时绑了。
他用愤怒的眼神道:“韩进,你居然绑了本大帅,你大逆不道,你无理取闹,你胆敢谋反,我要治你罪”
韩进摇摇头说:“果然是冒牌货,话这么多,一套一套的,如果是燕昭,早就冷冰冰地说,反了,砍了!”
“燕昭”被呛的无言以对。
范执被扶上马,他正欲下令,拿下卫家军,却见“卫邦媛”已经飞纵到楼台之上。
果然还是燕昭明白,擒贼先擒王,拿下卫渊,才能最小伤亡的稳定住卫家军。
只是这小子太自负,顶着一副女人的皮囊,也敢直接杀进贼窝,也不怕这具身体无法施展上等功力。
范执对韩进说:“快绑了那卫渊那匹夫!”
韩进却抱拳道:“军师稍侯,我将那父女二人一起绑过来!”
范执看他飞驰而去的身影道:“不用管那女子,只需绑了卫渊!”
卫家军众人看主帅有难,再次吵闹起来,如洪水涌动,冲击着玄甲军的围堵。
范执看局势难料,下令道:“火弩手,弓箭手,准备!”
那楼台之上,卫渊看着卫家军伤亡惨烈,已经泪流满面,卫家军这忠勇之师,走到今天这末路穷途,他作为主帅,罪责难辞。
本想保全军士,作壁上观,置身事外,却不想,终成为安亲王的眼中钉,玄甲军的肉中刺。
卫渊运行内功,解开穴道,奔至楼台围栏,高呼:“燕昭,范执,你们当守约,不可滥杀无辜,我卫家军未曾辜负,你莫要背信弃义”
范执手执缰绳,战马嘶鸣一声,他也微微动容。
卫渊道:“卫家军听令,莫要受人挑拨,再做牺牲,城中火势已经控制,你们家中亲人望你们活着,活着!”
范执缓缓挥手,示意大军放下弓箭火器。
双方军士都慢慢收起怒意。
台上那场打斗还没有分出胜负,却见卫渊在嘶吼之后,缓缓倒地,有黑色的血自鼻腔而出。
台下那被束缚的“燕昭”突然挣脱要起身,声嘶力竭地呼喊道:“父亲!”
自古名将如红颜,不许人间见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