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紫和壮汉们也听见了这声尖锐的报警声。
千紫蹙眉:“这是谁发出的信号?”
武三爷道:“不是我们的信号声,难道不是你们的?”
千紫蓦地回头,看着“卫邦媛”,若有所思,倏地一笑:“定是长使他们已经得手,等着吧”
千紫腰肢一扭,笑得灿烂,俯身贴着“卫邦媛”的面颊说:“很快,很快就有人来接你了,卫家大小姐”
千紫姑娘可不清楚,这看似懦弱的卫家小姐,骨子里装的可是大名鼎鼎燕昭的魂魄。
在她低头那一刹那,燕昭左手一曲,右手一撑,趁其不备,瞬间勒住千紫。
千紫姑娘当然不肯就范,挣扎着欲挣脱。
“卫邦媛”冷冷地抽出七宝匕首,毫无怜香惜玉地搁在千紫姑娘的雪白的玉颈上,丝丝红痕炸是惊心。
武三爷一群人当然不甘示弱,睇个眼色给左右,示意四散包围,瞅准时机拿下,任凭一个小姑娘还能逃出生天了?
“卫邦媛”果断地往柴房处后退,千紫姑娘使劲扭动身体,不肯就范。
“卫邦媛”也不啰嗦,“嘶”的一声,血飞溅而出,他削掉千紫小拇指,甩给那群壮汉。
“啊!”千紫疼的嗷嗷叫嚷,一群大汉怕她有闪失,不敢上前。
“卫邦媛”自摘下面罩,已经观察好地形,这柴房紧贴一棵老树,听得见马嘶。从这里垫脚腾跃,盗马脱逃,机会最大。
“卫邦媛”并不言语,将这女子猛然推开,千紫直直地撞在武三爷怀中,大汉软玉温香在怀,一个不留神,但见“卫邦媛”已经腾挪移转,飞身纵跃,从枯树叉一点脚尖飞出院外,但听马嘶一声,已然人去马空。
行云流水的一套身法,竟然是一个柔弱女子!
武三爷吼了一声:“追!”
却听见“嗖”的一声窜天雷,又是一声警报声。却是那女子发出的。
武三爷一众人冲到门口,只见黄尘滚滚,那马与人已经小的如一个点。
装着燕昭魂魄的卫邦媛脱逃之后,一路狂奔。他不知道往哪里去,但是刚刚已经发出报警,如果玄甲军听得见,必然能来驰援。
燕昭所料不错,范执一行已经奔到箭亭驿,却听得不远处有报警哨。
“大帅!这是他的警哨”范执大喜。
韩进不解,看了看身旁的“燕昭”,问:“军师所说是哪个大帅?”
范执方才醒悟,赶紧掩饰道:“这是大帅给卫姑娘的警哨”
“燕昭”也目露喜色,说:“那快去接应他”
韩进道:“得令!”带着精兵呼啸而去。
“燕昭”也欲与韩进同去,却被范执拉住缰绳,道:“你此时需要去溧阳城,替他稳住大局,他既然能发出警示哨,必然已经脱险,有韩进去接应即可”
装在燕昭这具身体中的卫邦媛点点头,勒转马头,直袭溧阳城而去。
溧阳城内,火龙蔓延。守备军刚刚接管,却没见过这等惨烈,已经慌乱一团。
虽有工防营增援,火势逐渐控制,但是城内外不断有流寇骚扰,连俘虏营也是人声鼎沸,似要哗变。
卫渊父子被符安歌的人抢出卫府时,所见所闻都是烈焰焦土,尸横遍野。
一代名将卫渊被带上了战马,顶着纷飞的残壁断垣,一路向南,直奔俘虏营而去。
玄甲军的将领柴宏闻讯,急忙冲出将府,守将田枫瑟瑟发抖,却不愿随他去。
柴宏冷冷地笑了一下,拿起大刀,头也不回地走了,大氅翻飞,烈烈作响。
他率众人奔驰到南城门时,但见手无寸铁被俘虏的卫家军已经和守备军对峙上了。
果不其然,卫渊也赶到了南城门。
只是他身后却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
卫家军士见到卫渊,俱是振奋,群情激昂间,一波又一波如潮水,冲撞守备军,他们的妻子,儿女,同袍,俱在溧阳城中,如今烈焰焚城,他们却无能为力,被激怒的战士,发出震天的怒吼。
守备军将他们团团围住,黑色玄铁盾甲将这些缴械的人们困住,锋利的长矛似要随时穿刺这些血肉之躯。
双方已经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卫渊从马背上一个翻转,跃上寨门高台,他身后的陌生人也随他飞上高台,卫家军登时士气大震。
卫渊身后立着一个邪魅男子,乌发披散,只松松绾了丝绦,他在卫渊耳旁轻声细语地说道:“卫将军,卫邦媛的性命,看你了”
卫渊无奈,只得挥手示意:“是男儿,勇杀敌!冲!”
手无寸铁的卫家军得此令,奋力向前冲,砰砰砰撞击着甲盾,似是丧钟轰鸣。
手持盾牌的守城军挥舞着长矛乱刺入阵,顿时血流成河。
已经杀红眼的两军踏着匍匐成山的尸体,踏着如山的尸体,趟过如河的血流,嘶喊着,冲撞着,咆哮着。
卫渊双目通红,他本不愿参与这场勤王兵变,与他而言,前半生已经看过了无数厮杀与诀别,卫家军没有死在外敌之手,反倒死在内乱,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不错,这次溧阳城一役,他并没有做太多抵抗,便全城投降。
他曾派出谋士与燕昭和范执谈判,以投降换全城性命,换不屠城,不杀俘,不扰民。
燕昭接收了这个条件,他也做到了。溧阳城顺利拿下,平稳过度。
显然这并不是安亲王所乐意见到的。怡安郡主符安歌不惜派出得力侍卫千紫前去劫走卫邦媛,以此要挟卫渊。
更令卫渊恼羞成怒的是,安亲王无仁无义,溧阳城这场无端而生的大火必是他的大手笔。
此次焚城,伤亡尽是妇孺,卫家军与玄甲军的大仇算是结下了。自己苦心谋划的保城之策瞬间被人瓦解。更可悲的是全城百姓无辜受战火荼毒。卫家军受人摆布,死伤无数。
此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一阵黄沙滚滚而起,但见为首的一卒举着大旗,上书“燕”。
却是“燕昭”与范执奔袭而来。
卫渊身后那男子定睛一看,道:“这燕昭如何来了”
守备军见援军到了,军心振奋,士气高涨,将这卫家军围作铁桶,大呼:“杀!杀!杀!”
不多时,确见东南边也腾起沙尘,一骑绝尘,那马上之人,正是“卫邦媛”。
一时间,南城楼门前聚齐英豪。
范执看见了“卫邦媛”,勒住缰绳,嘿然一笑,眼睛俱是欣赏的目光。燕昭这小子,换了女人的皮囊,也还是机智如许。
顶着燕昭皮囊的卫邦媛看见了装着自己魂魄的燕昭,大喜过望,二人目光交错,俱是劫后重逢的泯然一笑。
三人奔至南城口,却已经是无法挽回这场厮杀。
假“燕昭”真邦媛虽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是看着卫家军如此惨烈的厮杀,却也是震惊。
范执恼恨地说道:“还是晚了一步,下令停止进攻!”
卫渊远远地也看见了卫邦媛,他大呼一声:“邦媛!”
卫渊身后那男子急急冲了过来,欲堵其口。
邪魅男子回头厉声呵斥:“不是已经抓着卫邦媛了吗?”
他手下的人战战兢兢道:“长使大人,千紫确实传信,说已经抓住她了”
卫渊仰天长叹,旋即哈哈大笑:“可笑我竟然相信了你们的话”
守城军士停止进攻之后,卫家军也停了下来。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工防营水车轰隆隆的灭火声。
天上的黑烟渐渐消散,天空扯开一片蔚蓝,任由那阳光撒向人间。
人间修罗场上,即将上演那逐鹿的权谋盛宴。
谁死谁生,谁负谁胜,不过是滚滚红尘中的过眼云烟。
然而,此时此刻,谁人也看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