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泊中的黄毛和他那几条狗,真的只像一场梦。
赫一凡没有从武军、武强兄弟二人脸上看出什么异常,甚至连薛胖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下课后四人还是聚集到一起谈那些对其他同学来说近乎完全陌生的话题。
来自母亲的教育让他可以和这三人尽情探讨那些陈旧古本中的故事和思想,甚至为了故事中的某个人观点挣得面红而至。
每到这个时候,那个叫董倩倩的女生都会静静坐在他旁边,眨着大眼睛看他眉飞色舞的点评那些已经作古的英雄。
董倩倩是班级里的文艺委员,能唱会跳,家里开着一个配货站。连武军、武强这么粗线条的小子都看出来了这妞喜欢赫一凡,可是他愣是像个木头一般不以为然。
在别人看来配货公司无非是手里捏着一大把卡车车主的电话号,然后安排他们把本地的东西拉到别处,再把那个地方的东西拉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然后兜一圈拉着一些本地没有的东西回来。
可赫一凡知道是怎么回事,能开配货站的都不是一般人。自古敢做走江湖买卖的都不是善茬,赫老疙瘩就曾经是这个城市乃至周边最大的配货站老板。他那些从号子里出来的小兄弟们需要找吃饭的地方,而配货站无疑是养活他们最好的选择。
不仅是配货站,批发市场,建材城,甚至水产蔬菜水果集散地这种水路码头都是那些社会人吃喝花销的来源地。
董倩倩喜欢自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谁,她不喜欢别人是因为她知道对班里其它人来说都不现实。
对于一个同样处于灰色世界向往白色世界的女孩来说,进入红色阶层那就是痴心妄想,找一个同样灰色的人是最好选择。赫一凡就是这样最合适的人选,她家里人也都这么认为。甚至可以说她父亲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她送进这个班,其实就是因为这个班里有个赫一凡。
可是很多事并不像预计的那么顺利,就像薛胖居然能喜欢程雪那样的女孩一样。在这个班级里能对董倩倩这个配货站老板女儿动心的也大有人在。
别的人可以不在乎但有个人不能不在乎,那就是班长司马英。
知道司马英家世的人不多,除了他们圈子里的恐怕也就班主任和学校高层有数几个人。这里恰巧不包括董倩倩,因为圈子里的人不敢说,学校里的老师们不能说。
有些东西是明感的,特别是处于体制内的人。所以司马书记的汽车从没到过学校更别提他本人亲自过来,即便是他的秘书也从没在这个地方出现过。
可司马英就是喜欢董倩倩。在家里他是一个从不说脏话懂事的好孩子,在学校他是光环加身谦逊懂礼,好学有能力的优秀班干部。可是圈子里的那几个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样的家庭不能碰,更不能招惹。
可是赫一凡偏偏就招惹司马英了,不是他想招惹的更不是主动招惹的。要怨就只能怨董倩倩这个死丫头干嘛盯上自己不放?
这就已经招惹到司马英了,或许司马英和薛胖一样从没考虑过有一天会把眼前喜欢的这个姑娘娶进门,他们的婚姻从来都轮不到他们自己做主,更不要说还处于十几岁毛孩子的阶段。
但他就认定赫一凡动了他的东西,其实大家都一样,不管出身如何在本性中,只要第一眼看上的往往就潜意识认定那是自己的。这就是为什么社会上莫名其妙争风吃醋的事情会那么多。
别看岁数小,可是司马英对董倩倩的痴迷已经不亚于薛胖对程雪了。自己父亲上学时就是班长,而母亲就是文艺文员所以他想当然的认为这就是上天的注定的安排,是命运的必然规律。选择性的忽略了父母都是高干子女。
三年来面对董倩倩的主动示好甚至说是刻意逢迎赫一凡从没表现出丝毫的兴趣,这也是司马英一直能容忍他的关键。但这种容忍会随着时间和董倩倩越来越殷勤不断积攒,终会有爆发的那一天。
说实话董倩倩长的并不十分漂亮,但很会打扮。性格也很开朗不管是跟女生还是男生都应付自如,加上一副银铃般的嗓音和从小学舞蹈练出来的身材确实有吸引男生的资本。
但赫一凡真的不喜欢她,他喜欢什么样的自己也不知道。经历过父母离异后每天跟着师父那个痞性十足的老头子混,家里那个让他讨厌的女人就和董倩倩十分相似,都是那么细的腰,都是原因往脸上涂满那些刺鼻味道的东西,都是说话嗲声嗲气。
要说漂亮,母亲就很漂亮,家里存有母亲从小到大的影集。即便现在人到中年看上去也不过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娘俩走在街上几乎每次都会被认为是姐弟俩。所以董倩倩这种比青涩稍微熟一点点的小青果还真对他没什么吸引力。
但不喜欢是不喜欢,你不能因为某个人和你讨厌的人相似你就不允许对方喜欢你,因为喜欢谁是她的权力。
初三了,马上就要考高中了。不管成绩怎么样赫一凡是一定会上重点高中的,但董倩倩却未必。即便这是重点班,她的成绩也中等偏上,但那所省重点高中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上的。更何况凭着赫一凡父母的能力上高中他也一定是重点班,而自己那个时候恐怕只能远远望着他。
就像现在那些其它班的学生只能远远望着一班的学生一样,所以这段时间在她和她的家人看来是唯一能抓住赫一凡的机会。
一个粉色叠成心形的纸条静静躺在赫一凡的课桌里,旁边还有一方小小的白手绢。
心形纸条这两年他见的多了,特别是到了初三两天不出现三天早早的,所以他几乎从不打开看直接丢到纸篓里。
现在纸条旁边多了一块白手绢他就不明白了,在薛胖和武家兄弟的怂恿下他好奇的打开了纸条。
纸条上的字让他困惑不已,让薛胖忍俊不止,武家哥儿俩更是两眼发出了淫荡荡的目光。
“哥哥,这小妞如此诚心诚意的要给你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那东西你不要最后也不知道便宜那个狗犊子,反正你又不吃亏再说她也不是十分难看吧,大不了不开灯呗,身材还是挺像样的嘛。”
赫一凡狠狠瞪了他一眼,把那张纸条团在手里,拿起白手绢走向了在自己座位上红着脸低着头的董倩倩。
手绢放到她桌子上,纸团丢进了班级纸篓里。转身回来再次路过看着手绢发呆的董倩倩身边时小声说了一句:“多大点儿岁数,咋就不知道自爱呢。”
羞红的小脸立马变得苍白,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冲花了脸上的淡妆。手帕捂在脸上呜呜的哭了起来,顾不得别人的安慰起身冲出了教室。
赫一凡自认没做错什么,自己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董倩倩好是绝对负责任的。大家都只是十五六岁的孩子,有些事不应该发生在这个年龄。
司马英依旧像班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着头做自己的习题集。当董倩倩冲出教室那一刻他手里的笔划开了下面三页纸。
放学后他没忙着离开教室,等人都走差不多了趁值日同学不注意从纸篓里捡出了那个粉色的纸团。
“一凡,后天就是我十六岁的生日。我想在我花季最绽放的一刻把最宝贵的献给你,这个手帕上将会证明我的纯洁,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它……”
头脑中一片空白,进而无数积攒下的怒火腾的爆发出来。砸碎了写字台上的台灯,掀翻了书架,把那些习题集撕的撒满了房间。
发泄过后,顾不得搭理慌慌张张收拾房间的保姆,从床头枕头下翻出一张小小的纸片。
那是某个冒冒失失想要通过自己巴结父亲人留下的名片。那个县城里出来的土鳖说过,不管刀山火海有什么事只要司马少爷一声吩咐,剁人胳膊卸人腿也不算什么。
当时他本应该不屑一顾的把这张纸片丢进臭水沟,却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并一直压在枕头底下,或许那个时候自己就在等着这一天。
“赫、一、夫,你个孬种!这次我决不会放过你!”
正望着自家被查封的小煤窑愁眉不展的秃强,没想到某次在市里偶然听人说起是市里书记儿子的那个半大小子,竟然真的给自己打过来了电话。
电话里让自己去教训另一个学生,如果只是收拾一个学生就能搭上市里一把手的儿子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电话里他没忙着答应,而是希望这位贵公子能不能帮忙解决自己小煤窑的事。结果不到半天功夫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执法人员竟然满脸堆笑的亲自揭下了糨糊还没干透的封条。
看来那个小子还真是松花城的太子爷,这条线可不能撒手一定得牢牢牵在手上,自己小煤窑出的问题可不是小事,就算没有小煤窑也可以利用这条线办更多的大事。
放下电话后司马英长出了一口气,找人办事就得付出代价。好在对方给出的条件并不高只是希望帮忙能疏通一下自己家被难为的小矿井。这个很好办,只要给王秘书打一个电话就行了,就说是自己家的亲戚,一个小县城里的事还能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