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是最容易产生与正常思维看起来大不同情感崇拜,那些行为在今天看来或许幼稚或许难以理解,但在那个时候隐藏在心里的秘密往往会被当成神圣不可侵犯的。
这种秘密最简单的说就是对异性的向往,那是属于情窦初开的季节。而个人所迷恋的对象也大不相同。
就像薛胖,做为一个高干子弟第一个暗自迷恋的对象竟然是程雪。名字冰清玉洁但个性并不简单的女孩,一个甚至可以说几乎永远不可能和初三一班学生发生任何纠葛的女生。
可是薛胖就是喜欢那个七班的女孩,喜欢她和坏学生们打打闹闹的性格,喜欢她挽起校服胳膊露出的白莲藕一般的小臂,甚至连她和七班那位女老师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他都觉得是那么可爱。
向往草莽做一个替天行道的江洋大盗可能是大多数人少年时的愿望,这种愿望进一步延伸就变成对另类异性的喜爱。于是越是张扬的性格就越容易招异性的注意。所以薛胖才会把几乎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那个被老师称为“小太妹”的女孩身上。
当他看到她和那些社会上的小混混们在一起时,心里会非常纠结。一方面他欣赏程雪那放荡不羁的江湖儿女性格,另一方面又对那些小混混们感无比的嫉妒。
当看到那些混混们把胳膊搭在辍学后的程雪肩膀上时,当看到他们用手肆无忌惮用手撩起她已经染成黄色的头发时,当看到他们那昂张恶臭的嘴靠近她粉嫩的耳垂时脑子中都会迸发出无法熄灭的怒火。
因为那是一种亵渎,他不认为程雪是他的,她不应该属于任何人。
哪怕她身上穿着让人脸红的短裙背心,哪怕她的头发染成五颜六色,哪啪她的脚上穿着那双近二十公分的松糕鞋,哪怕她的嘴里时刻飘荡着污言秽语,她都只属于那种只能让人昂头仰望的女神。
就像天上的星辰,所有人都可以欣赏、赞美但却不能伸手触摸,哪怕一分一毫,一丝一缕。
在放学路上他亲眼看到依靠在小桥石栏上那几个嘻嘻哈哈的小混子们,用刚刚还叼着烟的臭嘴贴上女神的脸,那只邪恶的大手摸上女神白皙的腿,而女神竟然无所谓的嬉笑时,整个大脑都一片空白。
他需要一个鼓励,哪怕女神的脸上表现出一点点的厌恶,哪怕女神的眼神中表现出一点点的不甘,他都会冲上去。可是他没有得到,他看到的只是她的无所谓甚至是刻意的迎合。
他没冲上去,但是有人冲上去了。
那也是七班的一个学生,邋邋遢遢总是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的坏学生,那个被老师称为万人嫌,被学生称为小恶霸的家伙。
薛胖知道那小子曾经在学校里自称程雪的“对象”可薛胖从来没在乎过他。在自己眼里这个不知蹲了多少届的家伙连只蚂蚁都算不上,充其量不过是一条追在程雪屁股后面摇尾乞怜的狗。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家伙却冲了上去,手里拎着一把不知在哪找来的铁锹,一步一步越来越快的冲向那些小混混。
可是小混混们没有动就站在那里,指着他骂。骂他不自量力,骂他所有的女性亲属。这一刻薛胖开始佩服起这个同学了,他发现这个平时貌似二百五的家伙是个真爷儿们,一个人面对那十几条恶犬却无所畏惧。
将要冲到面前时,程雪迎了上去。拉拉扯扯间听不到她们喊了些什么。然后他手里的铁锹被程雪抢了下去,狠狠丢到了桥下面。
然后那伙混混动了,他们拿着身边能抓到的一切凶器,石头、砖头、木棍像一群终于等到时机的野狼扑了上来,一块砖头砸在那个同学的头上。薛胖看到有红色的血流出,然后那个同学开始转身跑,但更多的石头、砖头砸向他。
他拐进了一条胡同,那群混混也跟进了胡同,而程雪就站在原地没有制止也没有喊人,薛胖甚至感到这个女生的表情中竟然带着些许嘲讽和兴奋。
薛父的司机并不知道久久不上车的小公子到底在想什么,或许他只是和自己一样只是瞧街边小混混斗殴的热闹。
当那群小混混嘻嘻哈哈像凯旋英雄一般从胡同口出来,搂着那个脸上露出迎合笑脸女孩肩膀离开后,司机按响了喇叭薛胖坐进了车里,汽车缓缓启动。
消息最灵通的普通人中司机往往最八卦,卖弄的跟坐在后排的薛胖介绍那群混混领头的小子。
那家伙是黄毛那条疯狗的小兄弟,是混混里最熊的一个,也就拉些小屁孩整天欺负欺负学生们的能耐。黄毛收他,就是因为他把小妹很有一套,不知多少辍学的小太妹被他送到黄毛的床上,今天那个小丫头怎么看都不是正经人家的闺女。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晚上一定会被黄毛祸祸明天就会在洗浴中心卖的小姐中……
薛胖因为成绩不好,经常被班主任老太太骂成“傻胖”但他并不傻。
人生第一次在心里默默喜欢一个女生,那感觉就像一个甜蜜美丽的梦。而这个梦就这么被那个自己奉为女神的人给亲手砸碎了。
他觉得应该为梦醒做点儿什么,或者可以像七班那个二百五一样来一次冲动的惩罚。他想冲动,但不想被惩罚,从小到大除了班主任老太太别人没动过他一个手指头。他不想被那些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砖头、石块砸到头上。
他怕疼,更怕窝窝囊囊被一群疯狗在昏暗的小胡同里全踢,被指着骂娘,被像狗一样吐口水。他是谁?他姓薛,他有无数种方法让那群小混混生不如死,可他不想借助父亲,他想要自己来一次疯狂。
一次英勇无畏不需要让那个叫程雪自甘堕落的女生知道,但要让那群混蛋知道为什么,一次热血沸腾极端凶残,亲自动手直指罪魁祸首,只会成功不存在失败的疯狂行动。
对于一般人这种想法只会纯在脑子里,从精神角度无数次的狂虐那些罪大恶极的人,但薛胖却有实施的可能,因为他有个好朋友,一个让他很佩服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崇拜的人,那就是赫一凡!
当薛胖把这件事通过电话告诉赫一凡后,赫一凡几乎没怎么考虑只是让他换上篮球鞋到那个洗浴会所门前的路口等他。
十几分钟后他打车来到这里,看到了武军和武强两兄弟。然后赫一凡来了,手里捧着的校服里裹着四把透着寒光,入手沉重的砍刀。
赫家最不缺少的就是这种东西,特别是赫老疙瘩和妻子离婚后地下室里这种东西都是一堆一堆的,没把那几把军刺和特制日本刀拿出来,是害怕他们第一次下手没轻没重。只是为了教训一下,要人命即便是对赫老疙瘩来说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赫一凡不想这事让大人知道,虽然他心里明知道根本瞒不住。吩咐三人像自己一样把刀用衣服包好,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像没事的人一样谈天说地。
赫一凡从父亲身边那些人中听多了这种事,打架是男孩成长中最需要的一刻。就像小狮子出生后的撕闹,那是成长中的一部分。男孩必须热血,这样才会在今后的道路上有面对困难的勇气。
小爷儿们没见过血那还叫什么小爷儿们,那叫孬种!将来路上遇到流血的时候多了,现在不见点儿血,将来一哆嗦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师父每次喝酒的时候,都要反复对他念叨这些。所以他不怕,甚至还有些向往,向往滚热的鲜血从别人或者自己的身上流出来,向往自己身上也能像父亲赫老疙瘩的后背一样像师父的前胸一样布满大大小小狰狞的伤疤。
武军、武强更不怕。部队大院里的孩子从小就是在战斗中长大的,那混杂了南腔北调的部队家属大院里流着鼻涕穿着改小旧军装的孩子们永远是驻地政府最头疼的一群混蛋娃娃,不偷鸡不摸狗专门打架斗殴,就像一群小土匪时不时搅得四方鸡飞狗跳。
心里紧张的只有薛胖。从小被逼着读这种生涩难懂的大部头,可怜连一本武侠小说都没看过。别人讲射雕自己却只知道三国,别人讨论金庸古龙,自己却只知道水浒。古惑仔是什么?同党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很早很早的一部国产武打片。
可这一切都阻挡不了自己参与这件事,因为他是发起人他不能退却。
他只是紧张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赫一凡和武家兄弟不会让自己吃太大的亏。危险是必然的,他老子就说过“风险越大,回报越高”人生就没有绝对不危险的情况出现,走在路上没准还可能被树叶刮伤皮肤呢。
这种紧张伴着兴奋,兴奋的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黄毛、混混甚至程雪这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这一切尽快开始,尽快结束。就像一通导线已经快要燃到尽头的火药,只要快快地打一架就好了。
他很想跟那个死装逼的大胖子打一架,把火气散发出去。但赫一凡阻止了他,这就是他佩服赫一凡的地方,目标从来都很明确轻易不会被情绪影响。
过瘾!真的很过瘾!这是迸发时的感受。
疲惫,真的很疲惫。这是事情结束后的感受。
忐忑,无比忐忑。这是推开家门是的内心。父亲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旁边的骨瓷茶杯冒着热气,里面泡着顶级的铁观音,跟平时一样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害怕,实在害怕。这是回家后躺在被窝里的感受。
没有兴奋,没有爽快。闭上眼回想起地上的血,回想起那些呻吟,如果躺在那里的是自己……
第二天,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不管是程雪还是昨夜躺在地上的人都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过去没有,将来也没有。昨夜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少年人白日里上课溜号后,夜里做的热血梦。
会有人把昨夜一切抹去,就像从小到大自己闯下的那些或大或小的祸事一样,因为他姓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