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一凡没想到他的同桌竟然就是那天跳大墙出去的小平头,不过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
小平头姓周叫周大利,性子有些自来熟。告诉赫一凡自己也是松城来的,家里开了个家具厂。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把自己家的家具厂改成一个带全套游戏机的台球厅。
赫一凡被雷得很怀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退步了,一个好端端的家具厂想要改成以电子游戏为主的……台球厅。
跟大利不错的家伙叫雷子,这家伙比这个大利更有创意。打算等接他爸的班后直接把家里的服装厂改成录像厅。那地方够大把缝纫机都撤出去摆上长条凳子一次够还几百人一起看录像,到时候想看枪战放枪战,想放武打放武打还省着给几十号工人开资了,到时候就留俩年轻好看的,一个卖门票一个卖瓜子香烟就够了。
还问赫一凡自己这个主意咋样?赫一凡还没回过味来,大利一边寒碜起他来:“啥不错啊,你傻啊!自己开录像厅还卖啥门票啊把门一关自己看带色儿的那才叫爽呢。”
赫一凡彻底懵了,他感觉自己进的不是所垃圾学校,这简直就是个精神病院。当那几个歪着膀子跑来收“保护费”的高中部小子进来后,他才找到那种暴力校园的感觉。
每人十块,那个年代对于普通中学生来说已经不少了。这差不多赶上一般住校生一天的伙食费,而且还是家庭环境稍微不错的。
可是在这个地方却没人表示异议,大利还很敞亮的拍拍赫一凡的肩膀表示都是老乡这次算给赫一凡接风他出了。
这倒让赫一凡对这个小平头有些刮目相看。在上课闲聊的时候听说了,其实想出学校未必一定跳围墙。只要悄悄给那两个保安任何一个人塞上十块钱够买两盒烟就好了。或者直接塞兜里两盒三块五的桂花也行可以省三块钱呢。
赫一凡身上还真不差钱,他爸走的时候给他留了差不多五千。这些钱几乎赶上一般双职工家庭一年的收入了,就他原来那位班主任老太爷省高级教师一个月也就二百多块钱。
可他还真不想给,如果是以前在学校时候的性格没准就给了。毕竟他那个时候对钱没啥概念,而且身在自己那个圈子里又带有很强的优越感,要是有人伸手管他要钱多少还带着写可怜对方的心思。怎么在学校里做个乖乖宝应付他老妈才是正经事,不过那个时候也没有人敢上他们班找他们小哥儿几个收钱。
可是在这就不一样了,如果不用考虑学习,不用考虑怎么做个乖乖宝。血液里天生的好勇基因就开始膨胀了。他很想体会一下做坏学生的感受,因为在这里上课只有自己的手里拿着课本桌上放着习题,已经很另类了。
人一旦与众不同就会感到孤独,而孤独则是一件很揪心的事情。小了说会压抑,大了说会感到恐惧。
一把从那个眯着眼的胖家伙手里把大利递过去的钱抢了过来,冷着眼看着这个有些愣神的家伙,脸上挂着很明显的挑衅表情。
收保护费的还没怎么着,那个始终坐在最后一排摆扑克的本班大个子不干了。
“嗨!新来的你怎么滴?你们跑俺们这上学来了,交点儿保护费不乐意啊!”
大利连忙把钱从赫一凡的手里抢过来笑嘻嘻的重新塞到那个胖子手里,打着哈哈跟那个傻大个解释:“班长,你都知道他是新来的了急什么眼啊。规矩他不懂我告诉他行不?告诉你家大娘多煮几个茶叶蛋,下课我多买几个请各位大哥吃。”
赫一凡不情不愿的看着那几个家伙把钱拿走,虽然心里很想动手教训教训他们可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听大利话里话外这些人好像是本地的,还是打听清楚了好。
快下课的时候大力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赫一凡借钱,刚刚的二十块钱是他兜里的全部了,答应那个傻大个请吃茶叶蛋临要到时候了才想起自己兜比脸都干净了。
赫一凡想都没想就从兜里掏出张一百的递给他。大利有些不好意思的戳戳手:“票大了点儿,这要都借给我,我又该坐不住了。这个月已经欠雷子三百了,算上你的就四百了。俺家一个月才给我五百块钱,还完你们的下个月日子更不好过了有小点的票子没?”
笑了笑:“拿去花呗啥还不还的,都是同学。您跟我说道说道那几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就行。”
“唉呀妈呀,你可真敞亮,那我不客气拉。”大利笑呵呵的把钱踹进自己兜里。
那几个高中部跑下来收什么保护费的和这个班长傻大个还真都是本地的。建学校占了镇子里的地,虽然年年有租金但是还有个条件那就是得让镇里的半大小子来上学。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雅河镇靠着这所私立中学自然就有些人开始吃上学校了。除了在学校附近开些游戏厅,小吃店课间在校门口买些小零嘴啥的这送孩子来上学也是一种吃学校的方式。
有些半大小子在家里什么活都懒得干又没钱花就把主意打到学生头上,可是不管怎么说这学校也是标榜着封闭式管理,能出来的学生毕竟是少数,偶尔抢几个钱还有可能让胆小的不敢在跑出来消费。
所以就组织那么几个专门人去学校里上学,啥费用也不交,就是整天在学校里干坐着等到课间跟各个班的学生收保护费。
将近二百个学生一人收一块就是两百块。开始的时候还真是收一块,一周一块。可是发现这些学生们一个个掏钱可痛快了,别说反抗犹豫都不犹豫就好像给出去的是纸片子,保护费就涨到了一周五块。
这一个月就是将近四千块,立马让很多不在乎学生这几个钱的二流子们眼红了。经过各个小团伙一番争斗谈判最后几乎整个雅河镇好几十号小混子二流子都参与到瓜分学生保护费上来了。
一周五块一个月就是二十,这些钱可够买两百个游戏币了,终于引起了部分学生的反抗。但面对地头蛇的拳头折腾几次也就都老实了。
胖校长知道后站了出来,说不再同意镇里的孩子免费来上课了。这些人不好好学习不说还竟扰乱学校秩序,在乱来就报派出所把他们都抓起来。
然后镇里代表大人们的老混子出面了,一顿协商后。学校同意最多允许二十个镇里的孩子来上课,每个孩子每个月一百块学杂费。虽然公立中学一学期的学杂费还不到五十,可这是私立学校。要知道那些学生正常一个学期光学费就五千,还不算住宿、吃饭钱。
老混子算了半天同意了,胖校长一个月又从这笔钱里分去了小两千。而所谓的保护费也涨到了一个人每周十块,美其名曰用来营造和谐稳定的校园周边环境。
而那些跑来上学的学生也不管年纪大小平均分配到每个班当班长,这些人不但每周按人头收保护费,每个月还在自己班里还一人额外收十块到二十块不等的所谓班费,算作他们待在教室里“上课”的工钱。
这些人除了收钱外,平时也多少负责维持一下学校的持续有打架斗殴什么的他们负责平事,防止学生之间打坏了家长找学校。当做回报最后学校会给他们颁发自己印制的“毕业证”。虽然国家不承认但是出去打工什么的唬人还是可以的。
这也算是赫一凡从大利嘴里领教到这所学校另一个奇葩的地方。
“放心,哥儿们。盖钢戳的国家承认那种毕业证学校也能弄出来。多花钱呗,这校长有人。就算你中考、高考没能毕业也一样领到。别管答成啥样,补考一定给你过。有数的初中证八百,高中证一千五拿钱就行。”
赫一凡看着大利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感情这家伙还以为自己是因为怕拿到那没用的学校自己印的毕业证烦恼呢。
“我出一万,不!出五万能从这里给我办个清华或者北大的毕业证不?”
周大利眼睛眨吧了半天憋出一句:“够呛,不过松城技工学校的毕业证应该差不多吧?那东西好像不用那么多三百估计就能办出来……”
技工校?赫一凡乐了,感情这大利也不是完全缺心眼嘛,不过技工学校的主要是以前能直接分到工厂做工人。现在工厂都半停工了大多数工人都下岗自谋生路了,那个学校也就没谁去念了,要那学校的毕业证有啥用?除非为了当兵满足那个城镇户口高中以上毕业条件。
虽然那个傻大个妈煮的茶叶蛋没啥味但下课后热乎乎的吃一个别说胃里还真舒坦。大利从赫一副那白得了一百块钱,买茶叶蛋一块钱四个,十块钱就把一锅全包了。别管是哪个班的见谁请谁吃。
这小子一看就是兜里揣不住钱的主,害怕出学校后兜里这些钱又都喂了电子游戏机。就没出校门拉着赫一凡和雷子奔去一楼食堂。
要说学校食堂伙食也还算不错,基本上跟外面小吃店差不多一般的荤素菜都有的卖。菜价也就比外面小吃店贵那那么一点点,而且还能买啤酒喝。
这食堂其实也是学校创收的一部分,用胖校长的话说那就是既然挣的是婊子钱,那就一定搞全套了让客户们满意喽。能让学生们把兜里的钱留在学校里就绝不能让钱流到校外去。如果不是害怕吃相太难看,他都想在学校里找两间空房子把电子游戏机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