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就像一场戏,台前台后每个人的表情迥异,很多人面带着微笑却不一定由内而发,很多人活得小心翼翼却不一定能平息罪恶的怒火。
就像我终究还是被她们千方百计想尽办法赶出去。婶婶这么久以来脸上的平淡和冷静只是为了修饰处心积虑地阴谋。我怎么可以单纯地以为,她能忘掉她对我的厌恶和反感?
有一段时间,婶婶家总是进进出出很多人,婶婶让我出来给他们倒茶,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妇人,细小的皱纹爬上了她们的眉梢,她们端起茶杯抿着嘴的时候总是斜着眼睛细细地打量我,像看一件被出售的商品。
有一次我倒完茶,躲在屋外偷听她们在讲什么。那个大嘴巴的老妇人面对着我婶婶说:“这个小妮子还不错,城西的王老二家的小儿子,正愁找不到媳妇,他们家开口说了,钱不是问题,你瞧怎么办?”
婶婶喜逐颜笑地伸出十个手指头说:“这个价钱,你回头问问,成的话,下次过来直接接走。”
老妇人满脸堆笑地说:“好好,估计没多大问题,你就等着我的答复吧。”
我一个不小心把手中的茶壶摔倒在地上,婶婶探出头来,看见是我,满脸的狐疑,但是也没有说什么便进屋去了。
我的脑袋里乱轰轰的,城西王老二家的小儿子不是瘸子吗,见人就流口水,长着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别人都喊他白痴,让我去当他们家的童养媳,这无疑是掉入另一种暗无天日的深渊。
我该怎么办,我想起姥姥说的出口,那么只有逃亡,才是唯一的出口。
我又该怎么逃亡?
每个星期的第三天,婶婶都会去镇上的庙里求神拜佛,伯伯白天都不在家,只有小花会在家里监督我干活。
那个星期三,我起得格外得早,我边做着事情边想着怎样让小花同意我出门。我想了又想,刚好看到米缸里的米所剩无几,我对小花说:“家里没米了。我出去买米吧。”
小花警惕地看着我说:“不行,我母亲说了,让我看着你,不准你出门。”
原来婶婶早就在提防着我了,怕我跑了,人财两空。
我像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来去都没有自由,我想象的出口,就像一团迷雾,被乌云遮住了一层又一层。
我一狠心,趁小花不备,拿了根棍子把小花打晕,我推开门,一路跑,路上,镇里很多人奇怪地看着我,我顾不得这些拼了全身的力气跑到十里镇最靠北的山上,那里有我的父亲母亲还有最疼爱我的姥姥。
听说人死后住在云端上,只要心存想念,你抬头仰望就能看见他们的影子。
我站在高高的山岗上,风吹开我的头发,吹疼我的眼睛,我抬头仰望,却只看得见浮在天边的云朵。
亲爱的姥姥,我会带着你的希冀活下去。
山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停着一辆拖拉机,我不知道它要开往哪里,我双手合十跪在地上磕了一个重重的头,像是一场告别。我决定跳上山脚下的那辆拖拉机,我不知道我将去向哪里。
这是一条不归路,再见十里镇,再见小时候,再见天灰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