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快到了,罗素素问我:“如梦,今年的元旦文艺晚会你怎么没有报名参加?这可是我们高中最后一次了,听说第一名还有几千块奖金发,苏蔓这次又要造势了,还叫了专业的舞蹈老师帮她排舞,她家里从来不缺那个钱,她就是爱出风头,喜欢被人关注,我觉得她一点都比不过你,你不用跳舞也可以艳压全场,为什么你不去参加呢?”
“没时间去排练。”我从一堆习题里抬出头说。
“这是个很烂的借口。”罗素素抢白道,“如果我是你,我早去了,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我叹了一口气,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舞台,尽管我喜欢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好像世界是我一个人的世界,但是一想到夏阿姨,我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她现在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我的大提琴也被她没收了。
“是不是你母亲不让你参加,怕耽误你学习?”罗素素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
“不是,是我自己不想去。”我口是心非道,我不想扯到夏阿姨。
“其实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喜欢你站在台上拉着大提琴从容不迫地样子,好像你的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你的眼睛里藏着别人进不去的一块净土,有时候我离你很近,却依然感受得到看不见的距离。”罗素素突然坐在我身边认真地看着我说,“以前,我总是偷偷地看你,你站在人群中总是显得独树一帜,看上去高不可攀,很多人都会在背后议论那是你故作清高,现在慢慢地认识你,我才知道,你身上很多东西都是与生俱来的,比如说你身上的孤独,为什么你没有那么多的快乐呢?”
“因为我计较得太多。”我在心底苦笑了一下,一个人出生的环境、从小经历的任何事情都会决定着他以后的命运,你根本没有选择哪种生活的权利。
如果我有得选,我怎么会选择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我。
晚上,墙上的时钟此时指向十一点,客厅的麻将声依旧霹雳巴拉地响个不停,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尖锐的高八度女音让人心生厌烦。
“你知不知道,住在我们后面那幢楼的一个男人昨晚跳楼死了,听说是借了人家高利贷还不出来,被逼死的。”
“谁知道呢,情杀还是他杀呢,这年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听说一大早,那幢楼就被查封了,谁都不让进。”
我想起早上去上课的时候,路过那幢楼,楼下停满着呼啸的警车,穿着警衣的警察挡在那里,很多人围着议论纷纷,原来是死人了。
一踏进教室,很多人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讨论着什么,罗素素看见我大呼小叫地跑过来问我:“听说你们家旁边的那幢楼死人了,真的假的?”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生和死不过一念之间,只不过替那个死的人感到可惜,活着可以有很多种方式,而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包括妻子儿女。”我说这话的时候,不经意地朝杜放坐的位置瞟了一眼,他的位置依旧是空的,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来上课了。
作为学习代表,班主任让我通知他来上课,不然就责令他退学。我对杜放的印象并不深,他总是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就像一阵风,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显得飘忽不定。
然而追他的女生却很多,包括苏蔓,苏蔓的父亲苏大福是“时新”集团的老总,沭城最漂亮的建筑物和最贵的商品房,就是出自他之手。
下课铃声一响,我问罗素素:“你帮我问到了吗?”罗素素从书包的夹层掏出一张纸条说:“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办到呢,喏,这个给你,他在学校的档案里写的就是这个地址。”
“恩,谢谢啦。”我接过纸条飞快地看了一眼拿起书包就走。
古铜道178号。这是沭城的老城区,房子低矮低矮,中间青沥色的石板路走起来摇摇晃晃,窗台悬挂的湿漉漉地衣服被风一吹,白色的水珠流淌在我的脸颊上,阴凉阴凉。
我挨个挨个在屋檐下找门牌号,很快就找到了,我边敲门边喊:“请问,有人在吗?”
喊了很多遍,没人应答,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上锁,我推开门,里面传来一股焦味,是东西烧焦的味道,我立马跑过去把煤气关上,这时,一个颤巍巍拄着拐杖的老婆婆从后门走进来嘴里喃喃自语着:“糊了,糊了..”
她看见我,有些诧异。我解释道:“阿婆,不好意思,我刚才敲门一直没人回答,忽然闻到一股焦味,就冒然进来了帮你关掉了,我是杜放的同学,他留给我的地址是这里,请问他在家吗?”
老婆婆听了非但没有责怪我冒然闯入反而笑眯眯地说:“噢,原来是杜放的同学啊,不过他现在不在,大概再过半个小时就回来了,要不你坐会等下?姑娘,今天多亏你了,不然又要出事情,我岁数大,腿脚也不灵活,老给我孙子惹麻烦。”
原来是杜放的姥姥。我笑着说:“那我坐会等他吧。”
杜放的姥姥也坐了下来,她戴上一副老花镜,在一堆药品包装盒里摸索着什么。我问:“阿婆,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人老了,眼睛也不好使了,你帮我拿下那灶台上的水吧。”
我往灶台边一站,水杯是空的,水壶也是空的,放水的水缸也是空的,我对阿婆说:“一点水都没有了,我再帮你烧一壶吧。”
“啊,没水了?真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
“别客气,我和杜放是同学,应该的。”
“杜放这孩子没在学校惹事吧?他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倔点..”
我边听着杜放姥姥说着杜放,一边拿着门后的水桶去后门的水井里打水灌满水缸,这样可以用好几天,在我烧水的时候,我又打量了下房间,我把地上的瓶瓶罐罐横竖杂乱的放着的东西整理到一个角落里,对于腿脚不便的老人来说也好走路不容易摔倒。
等我弄好了,大概不止半个小时了,杜放还是没有回来,我看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对杜放的姥姥说:“我先回去了,我明天再过来。”
杜放的姥姥感激地说:“姑娘真是好人,今天帮我做了这么多事,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转告给他。”
我想了想说:“也没什么事情,我书落在他那里。”看着老人脸上的沟壑,我想杜放的姥姥肯定不知道她孙子已经旷课好几天了,我不能告诉她事实让她担心。
告别了杜放的姥姥,我走了出来,天已经暗了下来,脚下的石板路看上去墨黑墨黑的,在巷子口的转角,我却意外地碰到杜放,他看见我也很诧异,我直接了当地开口道:“我是来找你的,老师让你回去上课,不然就责令你退学。”
他看了我一眼噢了一声,就低着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