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约定的人物。
柳晔在“光华园”门口走来走去,心里慌乱极了。这象什么?一个大姑娘家,老远跑来见一个陌生人?不过,寒松真的是个陌生人吗?他会嘲笑她吗?会因此看低她吗?她今天气色还好吗?越是紧张,她的手越是要忍不住地扭绞着背包的带子,手指神经质的轻颤引起心脏的不规律运动,她只好用一只手捂住胸口,克制那跳动。
这时,她看到了他,和照片上一样,白净清瘦的外形,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从公交车上下来礼貌的环视着。柳晔飞快地转过身去,心一阵乱跳,还是等他来问自己吧!
好一会儿,并没有人来询问。柳晔偷偷转过身,悄悄看过去,原来他竟在站台那儿坐了下来,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哎,寒松啊寒松,不是告诉你我穿着白色的衣服吗?你还真是老实啊!当电话铃声(柳晔好不容易借的,没有这个会很麻烦)从柳晔的背包发出来时,看着循声望过来的寒松,柳晔不由得想笑,真是----傻哥哥。是不是他把自己想的太好,没法和眼前的她联系起来,所以不敢认?一个念头从柳晔脑海闪过,她有些懊恼,有些想逃跑,可是寒松已经走了过来。
“请问,你是不是柳晔?”叶子的耳朵滚烫,她发不出声音,只好局促的点着头。
“呵呵,我刚才看到你穿着白衣服,只是不敢确认。”寒松笑了起来,不知怎的,叶子觉得他也有些紧张,这让她的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下。并肩走进光华园,他们开始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柳晔有意没有象往常那样挺直脊背走路,因为寒松实在是太瘦弱了!几乎和叶子一样高,柳晔不想造成他的心理压力,她对那种压力早已受够了。
怪不得他会劝她了解现实中的他,怪不得他一再表示网络和现实会有差距,原来是为了外表。柳晔暗笑起来,傻啊,自己在几分钟前不是也在为这个烦恼吗?可见,我们都不能免俗啊!赏心悦目谁不爱呢?人毕竟是生物中唯一具备了完整的色觉的生命啊!
雨后的天气,潮湿而清凉,草地在雨露的滋养下焕发着青翠的颜色。草坪是大面积的四处伸展着,周围环绕着各种树木,棕榈伟岸的高耸,芭蕉还在欲罢不能地吟着李清照的词句。
纷繁馥丽的花朵,妖冶的招摇。寒松正象他在文字中所表现的那样,细腻而温柔。他细心的呵护着柳晔,就象她是一枚小小的树叶。即使没有魁梧的身材,豪气干云的气魄,却有种能使人放心的沉稳和安静,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大侠吗?呵呵,也许他不是,但他,就是寒松。
担心柳晔疲倦,寒松提出稍事休息,叶子不愿拒绝他的好意,两人在草坪上蹲了下来。第一次和一个男孩子并肩蹲在一起,柳晔的感觉是新奇有趣的。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寒松,才发觉他----蛮好看的!说实话,柳晔从不知道对于男孩来说,怎样叫帅,寒松应该不能算是“帅”吧?他的感觉,是干净,质朴,甚至还有一些腼腆。浓眉但并不跋扈,反而显得很驯顺。鼻粱高挺,那双眼睛是温和而有层次的,好象包含了很多内容,又好象很清澈。柳晔的手无意识的撕扯着地上的细草,募然发现寒松正转过头来看她,她急忙低下头去。该不是发现我在偷看他?想到这个,叶子的脸红了起来,为了遮掩这种情绪,她急忙把那丛细草丢进寒松的脖子里,笑着说:“来,我们赛跑!”
不知道有多少年,多少日子,叶子无意识地压抑着自己,童年那些该欢笑的日子,该无忧无虑的日子,于她不过是冷漠。父亲的离世,母亲的淡漠,寄人篱下的早熟,孤单寂寞的长大。从大姨家回到妈妈身边,她学会了珍惜,学会了隐忍,学会了伪装。现在,她大声的笑着,飞快的跑着,在寒松前面努力的奔跑。也许,人类与生俱来的那份追逐快乐的本能是不会被磨灭的,只是偶尔被忘却了。
寒松没有超过柳晔,是让着她还是怕她摔了?不管怎样,叶子还是摔倒了,坐车的疲倦,心里的挣扎,病痛的折磨,她焕发的生机不足以对抗肢体的虚弱。揉着吃痛的膝盖,叶子还是忍不住在笑。有什么关系?既然生命无多,为什么她就不能偶尔开心一下?既然他是寒松,他就一定能理解她,为什么她就不能真实一些,自然一些?
拂去腿上的草叶,他们向远处的荷塘走去。水面上一层薄薄的雾汽,轻纱般笼在碧绿的荷叶上,圆滚滚的露珠晶莹剔透。
“看,那不就是大珠小珠落玉盘?”柳晔欣喜的说着。
“那荷花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可以吃莲藕呢?”寒松忽然冒出一句。“呵呵,你真是属猪的。”叶子在肚子里哄笑,她记起了寒松的属相,不过她忘了,寒松家门口就有个很大的荷塘----他刚刚说过。
“藕是埋在泥里的,荷花的茎就从藕相连的地方长起来,夏天的时候荷花就开了,荷花谢了以后结莲蓬,莲蓬里面一粒一粒的是莲子。要吃莲藕要等打掉残荷以后去泥里挖,大概要到晚秋吧!”上了当的柳晔还在推理中找着答案。
“哦,我都不知道呢。”寒松装的一本正经。
“我也是瞎猜的,我们那里没有荷花。看到荷花,就会想起浮萍......”柳晔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她住嘴不说了。
“咦?刚才那个西瓜皮呢?”寒松却又忽然的接了一句,看着叶子莫名其妙的表情,一板一眼的解释着,“刚才这里飘着一只西瓜皮,小小的,象一只小船,飘啊飘的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啊,在那里!看,象不象小船?”
“哦,是有些象。”叶子好笑的说。这个寒松怎么有些傻里傻气的?她想起他写的那些日志,也许这就叫自然?回头看向寒松,他正望着远处,那重瞵下的眸子清远如泓,带一抹若有似无的忧伤。她的心不知怎的快跳了两下,急忙提议到别处走走。漫步林荫小径,柳晔回忆着以往看寒松文章的感觉。他喜欢的那份清幽,朴实,恰恰也是她喜欢的;她对事物的意见常常在他先于她发表的评论中看到。那份神似,常常令她有些恍惚----他和她是不是一支灯芯的两股,今世散落开来?傻啊!叶子,你还在笑他傻吗?
穿过一片丛林,眼前出现了一片小小的空地,斜斜的横着一座小石桥,木质纹路模仿的几可乱真,俨然就是白蛇传中的断桥。站在桥上才发现,桥下竟然也潺潺着一道细细的水流,岸边的马尾蒿轻轻款款的摇曳着身姿,如风念令。叶子心底的喜悦流溢,她象个孩子似的张开双臂从桥的斜面上冲下去,呼啸着掠过寒松。坡度太陡,她的脚步有些踉跄。寒松包容的笑着扶住她,他的手接触到她的手臂时,叶子不由汗毛惊悸,心底掠过一阵奇异的感动,有些想哭,有些想笑,有些悲哀,又有些欢喜,有些渴望,也掺着绝望......那一天,他们说了好多话,走了好多路。叶子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她只记得寒松听她讲童年时倏然皱紧眉头的那一缕心疼,复述曾养过一只小白鼠的开心,每一个片段他都认真得在听,而自己却说的唇干舌燥。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柳晔有些怀疑又有些害怕,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