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妈妈破天荒的来到叶子的学校“视察”,柳晔心里不由的七上八下。同处于一套出租房内,叶子不论怎样疲倦总要想办法做些家常饭给妈妈吃,郭素玉不忍女儿劳累,总要抢在女儿下课之前买饭回来(郭素玉有洁癖,极其厌恶油烟,让她下厨会皮肤过敏),这样一来,叶子顺路买来的蔬菜就经常烂掉。柳妈妈整日抱怨南方的鬼天气,天天催着女儿同她回家,尽快去做一个“小手术”。柳晔无奈极了,自从妈妈来了,她几乎失去了人身自由。郭素玉个性刚强,对于叶子的沉默寡言常常按捺不住的焦燥。以前在家时可以避开,而现在,母女俩共处一天,交流不足十句,她就不由感到“还不如生个男孩子,活蹦乱跳的,就算生气也比这样死气沉沉的强”一说到死,她赶忙闭上了嘴。看到叶子用那种抱歉的眼神惨兮兮地看她,郭素玉的心就揪得生疼。烦闷之余她只得拿东西出气,把屋子里的东西摔的乒乓乱响。柳晔理解老妈的心情,人地生疏,心急火燎再加之无事可做,因此她总会小心地逃出老妈的视线,偷偷地落泪。另一方面,为了不让老妈看出来难过,,她得极力忍耐疼痛,经常会在洗澡间泡好长时间,出来时就不由得乱晃。吃饭时也很头痛,老妈会夹一些猪肝之类的东西给她,她只好皱起眉头,忍住恶心,闷着头往嘴里硬塞进去。然后在洗碗的当儿,无声的把胃里的东西全部清空。从什么时候起,肉类总让她想到死亡和腐烂,让她不自觉的呕吐。怎么办?柳晔想到头都会疼,已经告诉了寒松要去S城,他一定在替她找住处,一定在等着见她!怎么办啊!
“小晔,你最近怎么老是发呆啊?什么时候放假?”坐着看书的老妈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观察着柳晔。
“我,我,”急切中的叶子竟然找不出一句话来回答,嗫嚅了半天只能哑然的涨红了脸。
“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啊?”郭素玉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奇怪!叶子有些诧异,但也似乎有了某种启示,她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老妈好象并不意外。
“叫寒松。”柳晔的耳朵似乎烧着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认识的,怎么认识的?柳晔的脑筋动得飞快。不能说是网上认识的,老妈会立刻抓她回去!怎么办?唉,只有闭起眼睛胡说了!
“同学介绍的。”
“哪个同学啊?”哪个同学?天,老妈连这也要问。
“哎呀,哪个同学你也不认识啊?说了你也不知道!”没办法了,柳晔连从来不用的耍赖用上了。
“那他是干什么的?学生还是已经工作了?”
“工作了,是IT行业。”大概是吧?
“哦,那还不错。那他有多高啊?”
“哎呀老妈,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他穿多大码的鞋子,有几个眼睛鼻子?你是户籍科的啊?我好累啊,你让我休息一下行吗?”
“好吧,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啊?”有门,一定是二姐帮忙了!
“是啊,”柳晔急忙顺杆滑,“说放假一起去S城玩的,你又偏要我跟你回去。”
“谁让你自己不说?哪天你联系一下他吧,我要跟他谈谈。然后我后天回去,你记得从S城回来就赶紧回家,我要带你去做检查,这次你得听我的,要不然就跟我一起回家!”狠!交换条件啊?怪不得会说姜是老的辣!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柳晔只有点头的份儿。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自由了!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过的有些滞缓,郭素玉似乎已经耗不下去了,回程心切。对于柳晔的“非暴力不合作”行为她实在已经无奈了。终于送走了老妈,柳晔独自走回出租房,安静地关好房门,转过身来。倏忽间,她的嘴唇绽开一个淘气和狡黠的弧度,轻快地整理起行装。几天以后,柳晔来到了S城,这座南方的沿海开放城市,并没有设想中的美好,每个过客都是行色匆匆,保养很好的脸孔却泛着漠然,并没有生动的颜色。柳晔想起学校所在的Z城,虽然人口不多,商业不繁华,但满眼的绿色和安静的环境为它装点着韵致,宛如清纯的少女,没有一丝的尘烟。纵然有几分颓废,终不失一分优雅。而S城呢?却象历经风尘的**,虽然晃的人眼花缭乱,总不免那几分沧桑,那几分淡漠。
柳晔在出站口徘徊,车上曾给寒松打了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而良恐怕也来不了,因为他正在四处谋职,离这里并不近。怎么办呢?一个陌生的城市,并没有带给她巨大的不安,她相信寒松一定是忘了缴费并不是存心回避,他迟早会联络到她。没办法,她的手机,手提电脑和部分现金都被洗劫一空,大都市的治安竟远不及家乡小城,而且这里很明显的爆发着信任危机,每个人都对陌生的面孔充满了戒备,没有人能够帮助她!想来想去,叶子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再找一间网吧,寒松----应该会给她留言。
当一切都安顿下来以后,柳晔不免有些得意----她曾经是多么胆怯的人啊,现在却也能如此有条不紊了!这家招待所距车站不远,环境还算不错,应该容易找到,那么现在该找地方上线才行!可是,她不能走得太远,方向感不好的她,经常很容易迷路,她不能把自己弄丢了!一切计划好以后,柳晔细心的装好自己的贴身物品,走了出去。这时,她的心里才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委屈,牵挂,犹疑,悲哀......各种各样的想法一直跟随她来到最近的一间网吧。这间网吧看起来还可以(叶子不敢进那些看不清内部环境的地方,报纸上常说这些娱乐场所通常都有黑色背景,会做一些不法勾当),当她终于坐了下来,终于挂上QQ,看到寒松的头像快速闪起来,那种迫切的感觉清除了她的焦虑。她轻轻点开了那段文字:
“不敢重复自己没有去接你的原因,我一直以为你会从QQ上联络我,所以整天都挂着QQ,我并不知道手机因扣除月租而欠费停机了,直到良告诉我,你一直在打电话找我。说不清我当时的感觉,我真想马上把自己杀掉!不知道你现在怎样了?我已经充好话费,见到就马上联系我!老天保佑,你现在没事,你现在一定没事!”柳晔的眼睛有些朦胧,她没有立刻回复,抹去眼角的泪痕,点开了自己的空间。赌气似的,写着日志。
忽然,良的头像闪了起来,她诧异的点开了它(奇怪?我是隐身的?)。
“对不起,看到你写的日志真的很抱歉,真恨不能现在就从人间蒸发。”
“没关系。”柳晔有些恍然。这时,寒松的呼唤传达过来,柳晔几乎有些无措。
“你还好吧?在哪里?”
“我已经住下了,在S城中心饭店。”
“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我不敢重复没去接你的理由,我真恨我自己,我以为你会联系我,谁知道......”
“你这样说我真惭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良说,叶子忍不住微笑起来,作弄开良。“你在哪里?”
“网吧。”
“网吧应该有很多地缝的啊?应该很好找。”
“良的头像亮着,有没有在聊?”寒松忽然提着问题。
“是啊,正在聊啊,良很有趣,一直在向我道歉。”
“你是在损我是吗?”良的信息发了过来,“其实最想让你来的是我,你来了,我却没去接你。我不敢再说什么,担心你会对我产生信任危机。”信任危机是柳晔日志的题目,她有些尴尬,那些话----是在说寒松啊。
“可能是因为没去接你吧?你现在怎样?有什么需要的我给你送过去。”寒松就是这样,总爱从实际的方面替人考虑。
......
这段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良许是不好意思吧,匆匆说过再见就下了线。柳晔从容的和寒松约好了见面的地点,也很快离开了。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柳晔不想留连,唯一吸引她的,是寒松。这点对于良,她不忍去说。认识良快半年了,良并不掩饰对她的好感,但是柳晔就是柳晔,无论在虚拟的空间里她表现的怎样活泼和开朗,现实中始终是拘谨的。何况良并没有那种特质,让她觉得彼此之间无需言语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心灵深处,就象很多年前就早已相熟的老朋友。所以她可以对良的约见一笑带过,却为着寒松大胆的生平从未有过的“出格”了。而且,相识在这样虚幻的网络,一个真假难辩的世界。她做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