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脚踩莲花,闲庭信步般尾随着官差们来到了宗洲知府门前。抬眼望去,一个身着官府的中年男子弓着身子将那个公公让进了府内,一干衙役领了赏钱之后也都各归其位。陆雪亭缓步走到官府门前,伸手就要打堂鼓,却被眼疾手快的衙役给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衙役大声说道。
“来找公公问点事。”
“放肆!林公公位高权重,哪有时间陪你闲聊。速速退去,若不看你乃是一介女流,说不得要给你吃上几棒子。”
陆雪亭闻言扑哧一笑:“那我倒要问你,老太后官大,还是你说的林公公官大。”
衙役被问的一愣:“自然是老太后了。”
“既然是老太后官大,那林公公就得听老太后的咯?”
衙役越来越糊涂了“林公公本就是老太后身边服侍左右的人。”
“那如果老太后病危,林公公是不是也得跟着陪葬!”陆雪亭话锋一转,冷冷道,“你这个看到医生,却知情不报的衙役怕是要给千刀万剐了吧!”
衙役被这几句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知道面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竟是来行医的高人。不敢再多说什么,留下一句稍等,便急匆匆去后堂禀报。
不多时,公公,知府连带一群衙役都迎了出来,只是在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小姑娘的时候都愣了愣。
宗洲知府老奸巨猾,自知人不可貌相,急忙面带微笑,降阶相迎。
“不知神医到访有失远迎,若不嫌弃,请到府中一叙。”
“知府大人谬赞,民女只是跟随师父学了些皮毛罢了。民女流浪行医,初到此地便闻听太后身体欠安,这才到府中叨扰,以尽自己绵薄之力。”陆雪亭向着公公和知府深施一礼,款款道,“想必这位就是老太后的心腹林公公吧,久闻林公公常侍老太后左右,此番亲自张贴皇榜寻医问药,怕这世间再无公公这样忠心不二之人了。”
几句话就拍的林公公舒舒服服。
众人来到堂屋分宾主落座,知府这才问道:“还不知神医贵姓,师从哪家?”
“神医不敢当,民女姓陆,师从九游道人。”
“啪!”林公公闻听此人拍案而起,却不是因为恼怒,“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原来您是九游仙长的高徒,这下老佛爷可有救了。久闻九游仙长悬壶济世,生死人肉白骨,世间传说不计其数,门下弟子虽少但都是名震一方的神医。我看姑娘年纪轻轻,若是没猜错您应该就是九游仙长的关门弟子,陆雪亭陆神医吧!”
“吓?”这下该轮到陆雪亭惊诧了,她可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有名,连老太后身边的红人都知道自己。
“陆神医您就别谦虚了,飘渺游仙陆雪亭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自从九游仙长故去,太医院的院长游子意,哦,也就是您的三师兄,曾去您的家乡找过您,却发现您已经变卖家产云游去了。想不到此番游历竟然来到了宗洲府,此乃天意,天意呀!”
看着林公公一脸虔诚的拜着老天,陆雪亭不由得感叹其一片忠心。
“林公公,您看老太后的病,是不是……”
林公公听得此话,自知失态,急忙正色道:“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咱家倒是忘了治病救人要紧。不多说啦,还请知府大人速速备好车辆马匹,咱家这就带陆神医进宫。”
知府是个心生玲珑之人,连忙说:“外面已然备好了轿子,我这就命差人送陆神医进宫。”
“唉,人的脚力再好怎么比的上马匹,还是备台马车吧,虽然颠簸了些,但是终究要快过轿子。”林公公一摆手中的拂尘,说道“就是陆神医要辛苦一番了。”
陆雪亭见众人皆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不由得苦笑道:“林公公,治病救人自然要紧,但首先我得问清楚老太后的症状,好提前做些准备。”
林公公笑道:“倒是咱家着急了,不过不打紧,去宫中的路上咱家会跟神医说明,到时候缺些什么,神医跟太医院那帮酒囊饭袋张口就行。”说到这里,林公公话锋一转,“说起那帮老不死的咱家就来气,平日里只会偷奸耍滑,关键时刻没一个顶用的。要不是游太医出门未归,此刻宫中哪里会这般乱糟糟,待的老太后病愈,咱家必定要奏上几本。”
陆雪亭闻言干笑一声,想起前面林公公曾说过三师兄出门是为寻自己,不由得紧张起来。若是老太后真有个三长两短,传闻中孝义无双的天赐皇帝兴许一怒就把自己送给阎王了,虽说理由可能有些冤枉,但毕竟三师兄是因为自己不在宫中的。
一想起三师兄,陆雪亭脑袋里就浮现出那个又矮又胖的肉球来。小时候自己住在凉州,距离宗洲足足隔了一个墨洲那么远,可三师兄总是时不时的亲自跋山涉水来家里看望师父。那个被自己戏称为丸师兄的人总是能将自己逗得哈哈大笑,每次还给自己带上许多的稀奇玩意,想想自己云游至今身上带的物什,一大半都是丸师兄送给自己的,相比于只留下两本破书的九游老道,慷慨的不是一星半点。
初一听到师兄去寻自己的消息,陆雪亭的心里是感动的,只是此刻老太后的病重,不得不让陆雪亭感叹命途的多舛。
交代好陆晓婉暂且在府上等着自己,一路来到宫中,陆雪亭已经从林公公口中将老太后的病情了解了一个大概。她一边皱眉凝想,一边被太监宫女们簇拥着赶往济宁宫。
济宁宫前,一群道貌岸然的太医列立两旁,见一个貌美的姑娘跟着林公公走进庭院,尽皆嗤笑,更有甚者揶揄道:“林公公不是出门寻医去了吗,怎么带了个花魁似的姑娘回来,难不成……嘿嘿嘿……”
林公公怒上眉梢,识得说话之人乃是太医院的二把手张士方。此人平日里就目中无人,自从任了琢玉学府的教师长,官居从四品之后,更加的目中无人起来。为了对抗眼中钉游子意,更是招揽了一帮游手好闲之人,在太医院中作威作福。林公公平日里就瞧不上这路货色。刚要张口,却听得陆雪亭冷冷的说了一句话。
“你说谁是花魁!”
张士方瞥眼看看陆雪亭,眼中闪过一丝邪淫:“哟,身前的苦人还没说话呢,你个小丫头片子怎敢张口说话。先不说本人乃是入朝的官人,单说这肃严的皇宫重地怎容得你一介刁民大声喧哗,来人呐,还不给本官拿下。”
“我看谁敢!”林公公被张士方的一语双关气的浑身发抖,手中拂尘摆了三摆,“陆姑娘是咱家请来的神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耽搁了老太后的病,你们谁负的起这个责任!”
“哦,请来的神医?”张士方上下打量着陆雪亭,恨不得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若是来治病的,这位陆姑娘敢不敢和本官打个赌啊。”
陆雪亭横眉冷对。
“大人想赌什么。”
“哈哈,我们太医院的各位虽称不上神医,但个个也都是久负盛名的老医生了,连我们都束手无策的顽疾,我可不觉得姑娘有什么办法。这样吧,若是你没能救好老太后,本官会在皇上面前求情饶你不死,你呢,就以身相许好了,你看如何。”说完,和四周的党僚哈哈大笑起来。
“混账!老太后还没脱离危险你等就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事后咱家必定在皇上面前好好参你几本!陆姑娘,与咱家进屋,莫要因为这等狂徒扰了心智,老太后的病可全指望您了。”说完就要拉陆雪亭,谁知扯了几下竟没扯动。
陆雪亭此刻已经怒火中烧,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已经渐渐让陆雪亭动了真火。
“好,我跟你赌了。不过你若是输了,午门之外,当着文武百官和一众百姓的面,给我磕三个响头,叫三声奶奶,小孙儿知错了!你敢不敢!”
最后几个字说的铿锵有力,饶是张士方也被吓了一跳,一时语塞接不上话来。
这边正闹着,侧院似乎听到了这里有些喧杂,于门中缓步走出一中年男子。此人九尺的身高,刀削斧刻般面庞上一对星目烁烁放光,虽是缓步而行却是步步生风,说不尽的威严。
林公公见得此人大喜,园中的众人在此人来到后尽皆跪拜,还在怒气中的陆雪亭也被林公公一把拽了下来。
“下官(奴才)参见镇北王,王爷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先前为何如此喧闹,太后顽疾在身最听不得吵闹,你们想反了吗!”镇北王不怒自威。
林公公起身,抢步上前,在镇北王身边耳语了几句。
“此话当真!”镇北王面露喜色,上下打量着陆雪亭,暗自点头。再转头看看低头不语的张士方,突然露出玩味的笑容。
“张大人。”
“下官在。”张士方一躬到地,不敢有半分不敬。
“本王听闻你与陆神医打了个赌,虽然觉得有趣,但是这赌注未免低俗了一些。这样吧,若是张大人赢了,你便八抬大轿娶了陆神医。若是陆神医赢了,什么跪拜磕头就免了,毕竟张大人入朝为官,若是被百姓看到了此等丑态,我宫中之人也是面上无光啊。不如这样,我那不成器的皇侄至今未娶,陆神医若是赢了,我便求太后赐婚陆姑娘,做我们江家的儿媳妇吧!”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脸上神色各不相同。张士方冷汗已然流了一脸,一旁的陆雪亭更是无语。
自己就这么让面前这个王爷给嫁出去了?
张士方上前两步,低头道:“王爷,先前的赌约不过是小人一时兴起说的气话,依小人看不如……”
“你当如何!”镇北王目露寒光,摄的张士方呜呜呀呀再也说不出话。
“陆神医可有异议,嫁入我江家可是大江朝所有女子的梦想。”
陆雪亭款款道:“民女不敢,全凭王爷做主。”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陆神医请吧。”
陆雪亭躬身一辑,不慌不忙的朝济宁宫内走去,心里却是炸开了锅。
今天自己真是没看黄历,本以为能发笔横财顺带弄个乌纱带带,没想到先是有了杀身之祸,现在更是莫名其妙把自己给嫁了出去。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输得可能性不大,只要赢了自己就是大江朝的妃子,妃子在宫中属于相对自由的,若是待的不顺心,去城外买上一处庭院过自己的潇洒日子也是不错的。只不过这素未谋面的夫君究竟是何人呢,长相如何,品性如何?
陆雪亭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悄悄捅了捅林公公,轻声道:“王爷的皇侄是何人啊。”
林公公一脸复杂的看着陆雪亭,一字一顿道:“江朝未来的储君,太子殿下江天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