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箫相交的刹那,爆出一连串的丁当撞击声,如珠走玉盘。
高手过招,一触既退。
那人身子倒飞,如同在地面上滑过,轻而柔地落在碧水潭畔的一块大石上。
天镝暗剑尖斜挑,剑势缓缓下沉,做守势。飞舞的落叶,被两人劲气绞碎,纷落如雨,围绕两人身周,形成三丈开外的一个大圈。天镝暗目光一寒,神态凝重起来,他微微移动身形,剑随身转,真气飞扬,紫气弥漫,仿佛形成一个紫色的漩涡。
那人挥箫没入紫色气旋,劲气倒贯入箫管之中,激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啸音。
剑与箫短兵相接,银芒乍闪,“咻”的一声,一口五寸长指许宽的的锋刃,猛地从箫口中弹出,以一种极为诡异刁钻的角度,抹向天镝暗的咽喉,去势急劲。
天镝暗武功绝顶,又身经百战,反应极为敏锐,耳中始听得异响,手下已做出反应,在间不容发之际,身形偏移三分,躲开了咽喉要害。
那人等的就是他的这一个错位,手腕轻旋,箫刃回斩,锋口再次切向天镝暗的颈脉。
电光石火之间,碧落晴天剑突然爆发出灿烂的光芒,一阵切金断玉之声,天镝暗人已退开丈外。
“再接一剑!”天镝暗一退又进,凌空而起,人剑破风,紫袍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声音。
那人亦凌空飞起,箫走千锋,去势狂劲。
箫剑于半空中相撞,剑气森寒,箫风凌厉,碰撞间刹那迸出一串火星,隐隐有雷霆之声,将在附近栖息的鸟儿惊起,振翼,嘶啼,飞逃,这种恐怖的情绪很快蔓延,瞬间林中惊鸟一片。
随着惊鸟纷飞,一头傻人窜出森林,挥着宛如千丝凤尾的金色武器,“勇猛”地闯进了剑幕箫影之中。
随着金铁交击的暴响,她又飞快地退了出来,速度比初来的时候快了十倍还多。
逃到一棵大树后面,抱头蹲下。
半空中,箫芒飞散,剑幕裂开,两条人影一合即分,半息之后,天镝暗身体下坠,翩然落在那个傻大胆身侧,而那人的身形却落在山神庙的矮檐上,苍绿宽袍的左袖裂开一条窄细的隙,隐隐露出里面淡碧色的中衣。
天镝暗缓缓举起手中剑,道:“我不喜欢有人动我的人。”
剑上几丝的苍绿色织物,随风飘落。
那人一哂,没有理会裂了一条缝的衣袖,而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一粒红色耳饰,道:“我也不喜欢。”
两个人心平气和地说着话,仿佛刚才的生死相搏根本未曾发生过一样。
树后,露出凤无忧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一双乌黑大眼瞪得滚圆,里面带着三分惊慌七分庆幸。她看到那人手中的红色耳饰,不由一怔,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右耳,上面只余一条极细的金线,线上坠的金镶石榴石碎米耳珠已然不见……
凤无忧额头立刻冒出一层冷汗。
俞宁凑了过来,蹲到她身边:“七七啊,以后背后偷袭这种便宜咱就不去捡了啊,一招未出就被踹回来,心情很不好吧?”
凤无忧心情当然不好,扶着树干站起来,怒目瞪着身后过来的四个人:“刚才谁推我?”
她就算再鲁莽冒失,也没那胆子往天镝暗的战场里面窜。
那人武功好高,若不是她退得快,只怕当场就交待了。
远远看着那在阳光下寒光凛凛的碧箫银刃,凤无忧摸着脖子庆幸不已,幸亏这只是被割掉了一只耳饰,要是被割准脖子……
咳咳,那她做鬼也不放过在背后推自己的那个混蛋。
她的身后,是帅孤裂、俞靖、俞宁和竺元之,这四个人里,最有嫌疑的是俞靖,其次是老竺头,这两个家伙看她不顺眼久矣,如果有机会暗害自己,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凤无忧的目光从俞靖移到竺元之,又从竺元之移到俞靖,那两个人在她目光的强力扫射之下,却连睫毛都没有眨一下,只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场地之中。
呸!敢做不敢当!凤无忧恶向胆边生,转头问俞宁:“俞宁,你说,刚才是谁推我?”
俞宁顾左右而言他:“那个,你就别问了,大不了,哥上去替你把场子找回来怎么样?”
“你这表情不对啊?”凤无忧心中疑云大起,“不会是你推的我吧?啊?”
俞宁颇有几分难为情之色:“那个,刚才是我不小心,在树根上绊了一下,然后又不小心……在你的后背……扶了一下……”
睢着凤无忧脸色不善,忙又道,“你看你,在战场之中一进一出,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太潇洒了你,我觉着吧,江湖女中豪杰里,前三百年,后三百年,也就能找到一两个和你比肩的,比你高的女子根本不可能有……”
凤无忧瞪着他,半天,长长吐出一口气:“没事!我就是问问。”
这什么兄弟啊太坏了简直!
马屁倒是拍得挺舒服……
这两个无耻之徒在后边嘀嘀咕咕,那边帅孤裂前行数步,朗声一笑:“这位就是‘止’?帅某闻名久矣,天兄,可否把场子让给我,也来领教领教这位‘止’的高招。”
天镝暗一笑:“帅兄请。”
帅孤裂移步上前:“你可知道天山冷雁杜氏兄弟?”
那人眉一挑:“我派人杀的。”
帅孤裂脸一沉,身上煞气勃发,寒声道:“杜氏兄弟一向在天山一带行侠仗义,从不踏足中原,不知道他们二人如何得罪了你?”
那人淡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怪,只能怪他们得到了神域冰莲。”
得到天材至宝,若闷声大发财也就算了,偏又不知收敛,四处宣扬。这种没有实力,又不识时务者,便不是他,也会有别的人下手,他只不过棋先一招而已。
帅孤裂满眼杀气道:“你杀了杜氏兄弟夺宝也就算了,为何要灭其满门?杜家四十一口,从家主到仆从,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那人诧异道:“‘止’一手出,就不留活口,难道你还没有听说过?”
帅孤裂冷笑一声:“好!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我们灭口了。”
“呛啷”一声,宝刀出鞘。寒冰舞月刀,刀长二尺七寸,紫金吞口,刀柄弯如眉月,刀背微弓,刀身透明如水晶,刀脊部有一条乳白色的血槽。
这无疑是一口名刀,江湖神兵榜上,排行第三。
那人点点头:“好刀。”
凤无忧忽然插言:“刀好,人更好。”
那人有趣地望着她:“是么?”
天镝暗一皱眉,沉声道:“小七子,拜托你有点做下人的自觉好么?”
什么叫“人更好”?那是一个女孩子应该对男人说的话么!
凤无忧很无辜地道:“我就是想问问这个人,干吗盯着我好几年。”
帅孤裂微微一笑:“七七不急,打完了再问不迟。”
凤无忧一想:“也对,将他打躺下,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保证问什么说什么。”
依言退开。
那人不怒反笑,颀长的身子突然飞起,射向帅孤裂。
三丈距离,霎眼即到,人在半空,“咻”的一声,箫刃切向帅孤裂的咽喉。
帅孤裂身形飞闪,寒冰舞月刀横胸推出,推至半路,刀势下倾,刀刃抹向那人的腰肋。
碧玉箫长三尺三寸,又有箫刃五寸,寒冰舞月刀仅长二尺七寸,却后发先至,破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