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一封书信,便让慕容宁带着自己最精悍的士兵潜伏进了北苍。如果李凩菫当上皇帝,四方国的公主就是北苍的皇后,这份联姻才会更稳固而有意义。李凩宇的名声四海闻名,也有战神的称号。与其发兵攻打北苍,四方国宁愿嬷嬷扶持李凩菫,前者与后者的利益对比,相差太大,风险也高。四方国的国君并非愚人,自然知道,帮助自己的女婿当上皇帝,比直接攻打北苍更聪明。
书信是在先帝死时,红夫人让阿珠发出去的,阿珠佩服红夫人的先见之明,殊不知,那不过是红夫人能预知未来的一种手段。
七月初,慕容宁的人马先后已经到达江城外圈,因红夫人早已打好照面,外圈之人将五百号人隐藏得极好。慕容宁五百人马如何潜入北苍而不被发现?慕容宁将手下分为八拨,一拨为商队,一拨为进献的舞乐,一拨为难民,一拨暗道潜入....等等,成功在****的边界潜入。
只有慕容宁说完精兵还不够,红夫人手上还有长公主的玉狐令,此令为玉珏,挂之身上,见者若为长公主之人,便会现身参拜,不管当时当地。红夫人手中怎会有长公主的玉狐令?此令本由长公主之女萧芜苑掌管,萧芜苑并不知道此令关键,她只记得,李璇偲交给她之时,告知她,若有一****见到一红衣鬼面的夫人,就将此玉珏交给她。李璇偲丧礼之后,萧芜苑之父不愿再呆在长公主府,决定往南定居,便带萧芜苑前行。若非遇见车子在出城门之后轱辘破损导致颠簸,不得不停下修理。萧芜苑也不会遇见刚要回城的红夫人。
红夫人得玉珏,就找人将玉珏的样子画下来,上赋:玉狐显世,百鸟朝鸣。凤凰栖木,九王成皇。此乃天意,无人可违。
一时之间,满城皆是画着玉珏与赋诗的纸张,此纸张传入了宫廷。李凩宇望了一眼,气愤的捏成团拍在桌上。鸣棠心中微微无奈,何人如此愚蠢,这般岂不是害了李凩菫。可红夫人自有打算,她可没蠢到去害李凩菫,她这般大胆,赌得不过就是李凩宇杀不了李凩菫。
鸣棠赶紧上前几步,拱手弯腰道:“陛下息怒,现在哪还有什么九王,不过都是市井谣言。”
李凩宇的心腹甲公公也上前:“陛下,这哪是市井谣言,分明是九王余孽作乱。”
鸣棠瞪了甲公公一眼,甲公公鄙视一笑回应。鸣棠接着说:“陛下,九王哪有什么余孽呀,老奴在先帝身边做事,看得一清二楚,九王身后也不过一个长公主,现今长公主已逝,哪有人帮他。”
甲公公严肃的看向李凩宇:“长公主?莫非就是长公主的人在闹事。”
鸣棠简直要被自己气死,还不如不说话呢。他厌恶的看了眼甲公公,慢慢退回去,一脸淡然道:“也是,这九王怕是留不得了,快刀斩乱麻,陛下最好别心慈手软,免留后患。”到底是伺候过先帝的人物,这脸翻得,震惊到了李凩宇和甲公公。那模样,那是开玩笑,也不似激将法,仿若真如为李凩宇着想一般。甲公公到底只是从王府出来的人物,没见过这样的对手,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李凩宇挥了衣袖,道了声摆驾妗荷院。
到妗荷院时,李凩宇并未见到迎接的人,想起自己几月之前就已经将妗荷院中的宫娥太监处死,便明了。进入屋内,所见的就是躺在床上的李凩菫,他爬在床边咳嗽,地上是一滩血迹。自从妗荷院不再有宫娥,墨珩也就没被召来给他治病,现今的妗荷院和冷宫是一般的。鸣棠见此只是瞳孔一震,若说自己戏演的好,却也不及李凩菫。今早来看望李凩菫时,他面色极好,根本不是现在这份模样。也不知他如何得知李凩宇会来,竟早已做好了准备。若非今早鸣棠来探望过,还当真会以为李凩菫旧病复发。
说来李凩菫的病情,其实他早已无碍。今早鸣棠来过之后,墨珩就匆匆赶来,告知了他宫外传开的‘天命’。这‘天命’是昨夜出现的,李凩菫料想李凩宇今日定会发现,于是联合墨珩演了这么一出。地上的血可不是假血,为了戏的真实感,墨珩给李凩菫一药,能使得他吐血虚弱,这药的不妙之处,便是伤胃,但好生养着,一个多月便会好。
李凩宇握拳,摆手示意鸣棠和甲公公出去。
他走到李凩菫身边,李凩菫察觉到他,缓缓抬头,眼睛里皆是难受导致的泪水,楚楚可怜。李凩宇伸手用衣袖为他擦拭嘴角血渍,李凩菫淡淡一笑道:“四哥....你可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李凩菫语气很虚弱,好似随时会死。
李凩宇一手揽着他肩,努力捏紧,好怕他突然倒下,李凩宇摇头。从李凩菫的角度来想,他确实不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他满脑子皆是李凩菫虚弱的样子,哪有心思想别的。
“咳咳....是....八哥...生辰。”
李凩宇震惊,他自然知道后天是李凩徽的生辰,可李凩菫怎会记得。李凩菫与李凩徽并不是很交好,何必去记这个日子。
“八哥...咳咳...我见到八哥了,八哥说,等他生辰那日,要邀我去一同庆贺。我原不想答应他,可一想到.....四哥说..咳咳...是我害死了八哥...咳咳...那我就去赎罪吧,这样四哥...咳咳...会不会喜欢我些?”李凩菫两眼水汪汪的盯着李凩宇的眼睛,那份情真意切那是作假的模样。
李凩宇手一紧,摇着头想对李凩菫说些什么,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张着嘴,却无言语。许久,叹口气,闭嘴不谈。只是伸出一只手,拿出一只草蚱蜢。
李凩菫愣住,没想到李凩宇会给自己这样一个东西。他伸手接过,惨淡一笑:“四哥....看来,我命不久矣。得四哥一物,入了地府,见了八哥,也能有交代了。四哥你说,八哥见到我,会不会很高兴?”
“够了!朕可没让你死。”
“四哥....咳咳....北苍,你为君。可这天下,天才为君。一切皆是命数,你又奈何?”
“...奈何...朕便让你看看,朕若不让你死,苍天奈我何!鸣棠,传御医墨珩。”
鸣棠在外听见李凩宇的吼声,回应一句,便匆匆出了妗荷院。待墨珩来到之时,李凩菫已经昏过去,这昏迷也不过一出戏。墨珩给李凩菫扎了几针,李凩菫才缓缓睁眼醒来,那眼神也不再颓废。墨珩都不得不叹服李凩菫的演技,本也没多大事,但李凩菫这模样,仿若真如个快死之人。
李凩宇对鸣棠吩咐了几句,无非就是安排宫娥入院伺候李凩菫之事,鸣棠办事麻利,很快选好了几十名宫娥。看李凩菫脸色好了许多,院中也有了宫娥,李凩宇才放心离去。离去之时,已是夜晚。本是今日来下令杖毙李凩菫,却没想到,成了救李凩菫。待李凩宇回了自己寝宫,他才想起自己本来的目的,忽而一愣,无奈一笑。罢了,今日杀不了就不杀了,如此个病秧子,如何夺得了帝位?不过皆是市井小人传出的谣言,构不成大器。
鸣棠本与李凩宇一同离去的,却又折了回来,他对李凩宇撒的谎并未成功,李凩宇派了甲公公跟踪他。鸣棠会武功,这甲公公不过平常人一个,自然会被他发现。索性他就将计就计,将甲公公引到了妗荷院。鸣棠正好进门,见墨珩也没出宫,愣了一下,思索之后启齿道:“咱家就知道,墨珩御医你还未离宫。”
墨珩本就不喜欢鸣棠,见他又回来,翻了白眼道:“你回来干吗?”
鸣棠却也未使眼色告诉墨珩,隔墙有耳,而是淡然的坐下喝茶道:“你和辉美人之间的事情,咱家还不是一清二楚。”
墨珩一头雾水,想要开口,却被李凩菫拉住手,他低头一看,李凩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鸣棠看在眼里,心里惊叹道:哟,还不笨。
鸣棠如此反常,李凩菫自然知道其中有问题。墨珩之所以未察觉,无非就是因为看鸣棠不顺眼导致主观判断失策。李凩菫咳嗽几声道:“没错...是我央求御医大人救治我的....这世界上,哪有人愿意心甘情愿的死啊。可御医大人说....咳咳....我这病,没救了...如此结果,你可满意?”
“小主这话说的...咱家怎么会有满意的想法,咱家和小主无冤无仇,如何会高兴小主病逝?”
墨珩也是瞧出了二人的不对劲,有望着李凩菫的似笑非笑,明了道:“哦....”
“你哦什么,怎的,今夜想在小主宫内就寝?”
“啊?!我才没这么想呢,我这就出宫去。”
“等等,咱家送你。免得你这路呆走错路。”
“路呆?”
“可不是嘛....活脱脱一呆子,总是走错路。”
“你才是呆子。”
李凩菫淡然的看着二人,就好似看到自己和李凩檀一样,却也不大一样。终归只有一个李凩檀,也只有一个李凩菫,谁也无法映射他二人。
甲公公听见他们要出去了,赶紧逃离,却正好撞到了回来的两位宫娥,两位宫娥给他行礼。他吓的愣在原地,正不知所措,就听身后传来鸣棠的声音:“哟~~这不是甲公公?”
甲公公无奈,只有厚着脸皮转过去,望着鸣棠,一脸不削:“是咱家。”
“甲公公...你知不知道,你这般样子很讨厌啊。”鸣棠双眼冰寒至极,盯得甲公公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抖了抖身子回话道:“是陛下让咱家跟着你的,怎么,你还想打咱家?”
“.......甲公公,咱家岂敢动你啊,你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咱家和你没得比。”
“这还像话。”
甲公公得意的走出妗荷院,能被冷血无情的的鸣棠公公夸奖,宫娥们自然少不得抬头多往鸣棠冷冷的无奈一笑,墨珩微微摇头道:“你竟然能忍住不杀他,佩服佩服。”
“杀...踩死蚂蚁多没意思...”
“那什么才有意思?”
“迷路的蚂蚁才有意思。”说完,鸣棠看着墨珩,意味深长的一笑。
墨珩皱眉:“你说我!”
鸣棠耸耸肩,快步离去。墨珩越想越不对,大吼着等等,你给说我清楚,也随着一同离开。
第二日,李凩菫醒来,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走出屋子晒太阳。他被宫娥落澜扶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这间院子种了许多树,致使空气十分清新。他仰着头,阳光洒在他脸上
,柔和温暖。
“啊!”身边站着的另两位宫娥异口同声的尖叫,引得李凩菫回头,见落澜和两位小宫娥都震惊的看着另一方,李凩菫狐疑的缓缓转头。
魂穿都相信了,还有什么不是可能的呢?
当李凩菫回头之时,见到的就是两只奇异模样的鸟,久旋房而不落。李凩菫震惊的看着两只鸟,从未见过这样的鸟,形状如鸡,羽毛五彩斑斓,似乎将彩虹披在了身上,又似带着霞光。凤凰最后栖息在了院中的梧桐树上,若非二鸟栖息,李凩菫也不会认出那是梧桐树。
“凤凰...凤凰....那是凤凰...预言说的是真的。”红夫人的‘谣言’已经传入宫廷,宫娥们望着栖木的凤凰,一时不知所措,落澜比起她们来比较有稳重,连忙跪下对李凩菫磕头道了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凩菫诧异的转身,就见落澜身后两个小家伙也赶紧跟着跪下。落澜这种性格,在宫廷里生活如鱼得水,她知道如何顺风而行。可李凩菫对她没有好感,他走过去捏起落澜的下巴,轻声道:“吾皇?....是皇后,还是皇帝?”
落澜一愣,不是很理解李凩菫话中之意。李凩菫松手,叹了口气,进入屋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望着栖梧桐的凤凰皱了眉,又指挥落澜拿凳子出来。落澜慌张的拿出凳子,放在梧桐树下。那鸟不会怕人,还在树上调情。李凩菫踩上凳子,猛地伸手抓住凤的脖子,拉下来压在地上,用脚按住凤的翅膀,极快速的用匕首割断了凤的脖子。速度之快,震惊了三位宫娥,就连凰也没反应过来。待凰反应过来,猛地扑上李凩菫,用爪子挠李凩菫。李凩菫赶紧闪开,凰绕着凤飞了几圈最后落在地上,用自己的头去碰已经没有动静的凤。
刚好赶来的李凩宇和鸣棠及众侍卫见到这一幕愣在了原地,李凩菫的手上还握着匕首,纤白的手与鲜红的血相辉映。李凩菫听到身后有人来,侧身看过去,见是李凩宇,便扯着嘴角笑着道:“好生荒谬。”眼神里却含着泪水,谁也不会懂,为何他会杀了凤鸟。
“陛下...咱家就说,辉美人怎会反叛呢。”
李凩宇紧闭双唇,许久才走上前,一把抱住李凩菫:“朕竟然不信你。”
“四哥....你永远不会信我的......永别了...”
当匕首插进肉里的时候,李凩宇的双瞳里满是震惊,心里却是万分懊悔。鲜红的血液涌出,像怒放的玫瑰,开在腰肢上。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李凩菫和李凩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凰鸟悲泣,自撞梧桐。凤生凰生,凤死凰随。李凩菫还真是有些羡慕呢,在李凩檀死的时候跟着去死就好了。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自己也可以安心去了。
“李凩菫....你!”
李凩宇瞪大了双眼,他和李凩菫是孽缘。不,或许本无缘,是他自己私心所加。终究是自己错了,错的一塌糊涂。他败给了李凩菫,不是军事上,不是政事上,是情上。
有一美人兮,望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大约说的就是李凩宇与李凩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