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我待,自己这般来回逃窜,自然是为了趁着夜色迷惑住身后追杀自己的两人。知道他们应该还没找准自己的方位,许应自然把握住机会,自荒野间不断游走,尽量不发出声响。
心中不断默念经义,缕缕道力在体内四处奔腾开来,脚步也变得更快。许应一直是咬着自己的舌尖,射箭的疼痛直刺神经,让自己不能分心。这时候要是稍微心神松懈,自己肯定会身体疲软,就再也跑不起来了!
在游走跑动的时候,许应一直是将双手摊在身前,保证自己身体不要树木草丛绊到来影响自己。心神更是一直紧绷,连脚下传来的泥土感觉许应都在不断注意,自己这时候是万万不能出现丝毫差错。
左脚刚探出,就已经下陷了些,传来一种淤秽感。许应立即弯下身子,快速转头看去,见两火把离自己一远一近,不过稍近的也还有段时间才能绕自己附近来。
还好,许应安下心,伸手往脚下捞起一把泥土,只觉一股稀泥在指间滑落,再闻了一下,没什么脏味,还是很自然泥土清香。许应动作迅速,把稀泥往自己脸颊、腋窝、以及腿部鞋子都抹了一遍。这样一来,在雨夜中,他们更不容易察觉自己了。许应对这一切早已打算清楚,自己在这生死危亡的紧要关头更是紧守灵台,头脑清明!
一切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就已完成。许应回忆了一下自己经过的路径细节,就又是转身迂回向自己放置犁具的地方掠去。
很快,严道子骑马到了刚才许应待的泥田,鼻尖微嗅,严道子眉头一蹙,如觉的气味怎么突然变弱了。严道子只能再次停住,举起火把,目光如炬,看向自己脚下,没有明显的踩踏痕迹!这天气,真是该死!顾不得从自己眼前不停落下的雨水,严道子下了马,在泥田四周查看了起来。
也正是这时候,许应已经是动身奔走了很大一段距离,很快就到了放置犁具的草地处。轻轻拨开身前杂草,放慢脚步,在草地上轻踱,很快就感觉到了一个稍软的物体。蹲下身子,虽然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不过许应知道,这就是费荣的尸首!不做多想,蹑手蹑脚地在费荣身上摸索一番,抽出他腰间的火折子和那柄长刀。将火折子藏在怀里,长刀带鞘插入后背,有腰带束住,也很稳当。顾不得铁铸刀鞘的冰冷,许应快速离开,根据记忆,绕过树桩,这时候,只要自己找到费荣的那匹马,就已经大功告成。自己就完全可以成功破局,全身而退!
按捺住心中的一丝激动,在没有成功脱身前,许应警惕自己不能大意。许应在四周转了起来,找寻那匹快马。夜色太黑,整晚无月,许应根本不敢打开火折子,只能靠自己不断根据感觉去触碰。
动了动鼻子,许应停住,沉气再仔细听闻,有股牲畜的味道!许应心中暗喜,马匹还在!
不作停留,许应极快动身奔去,伸手一摸,感觉手中的马腹毛发有些不对劲,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一阵低沉的“哞”传入耳中。这牛被刚才费荣那一冲撞,早已经脱开牛绳。而费荣的马匹,应该是受惊吓跑开了!
顿时,许应全身绷直,紧张的侧头看了看自己来的方向,见那火把离自己更远了一些,暗道还好这声音不大。
秦奇一直跟在道子身后,远远看见道子在一片地方停留四处寻找开来,也不用道子开口,秦奇自然知道那小和尚应该暂时躲了起来,所以他也很谨慎的散开寻找,不敢像那费荣一般横冲直撞。当他稍稍架马侧开骑行了不久,也是心神入定,对风吹草动都很是注意,也正是如此,他与严道子之前斜着隔开了很大一段距离。
忽地,秦奇双耳一凝,他听到了一声牛叫!虽然这牛声音很轻,不一定是受到惊吓,但是秦奇还是不敢错过。早在费荣死的时候,秦奇自然就看到了许应设的陷阱,自然记得这牛的位置。
没有告诉道子,秦奇独自骑马奔去。因为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小和尚搞的鬼,更何况道子离自己有些距离,这时候有些来不及。虽然觉得小和尚肯定逃不出道子的手掌心,但由于费荣的死,秦奇心底仍有一丝了惊怕。
马匹不再,事情突变,许应心底开始有点慌乱,难道自己真的是在劫难逃?按下心中畏惧,许应心神再次转动起来。自己必须冷静!说不定自己现在跑回村子,也许还有些许机会。
才刚转头,许应就看到一个火把直奔自己而来!来不及动身了,许应暗骂不好。肯定是刚才那声牛叫被发现了,这时候更不能慌,许应心中不断自我安慰。脚步不歇,许应找了个草丛转了进去,只能暂时躲住,不然自己肯定会被火把发现。
不过几次眨眼间,秦奇就策马来到了牛旁停住,见牛只是站着不动,仔细查看,见牛的鼻还有带着一点殷红,扫视了下四周,并没什么人影足迹,难道牛只是被痛着了?秦奇有些疑惑。
在一旁草丛中的许应一直屏住呼吸,强压心狠,双手攥紧,心跳平静,看着就在自己身前不停打量的秦奇,心中又急又忧。察觉自己情绪不对,立马咬紧舌尖,一股腥甜味在唇齿间弥散开来,神经也是一突,立马不敢乱想,心神赶紧沉静下来。
秦奇举着火把转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正准备离开再去道子附近查探。只是转身,经过了费荣是尸体,还没来得及感慨,就眼神一凝,费荣腰间的刀不见了!秦奇立马停住,下马查看,右手放在腰间刀柄上,极为谨慎!
见秦奇转身,许应心中一缓。可是,看到秦奇离去的放心,许应刚松下的那口气立马提到了喉咙!坏了,秦奇肯定会察觉道费荣的刀没了。
许应感觉到,这已经是一个必死之局!自己之前能算计到费荣,有太多巧合和先机。那时自己有时间能提前布置一切,而且费荣追杀自己过于疏意轻敌,再加之自己合理利用,好不容易才放倒一个费荣。而眼前这个秦奇,看他的神情动作,明显是极为谨慎的人,自己又没有一点准备,只要被秦奇发现,叫来那严道子,自己绝对落网!
苦思良久,许应知晓自己不能等死。身临死局,自己只能去搏那一线生机!
身形如灵猫,轻声急履,拔下带鞘长刀,解开腰间竹笛。许应左手持笛一端,右手握住鞘身,快步走向已经下马的秦奇。
见秦奇持着火把,右手是握住腰间,而且是刚好蹲下,背向自己。许应当机立断,深吸一口气,全身力气使开,双手紧握,腰腿上力。看着距离已经足够,不再思量,猛地起身一跃,双手挥开,直直砸上了他的后脑!
秦奇正打算好好查看这地上的尸体和足迹,才蹲下,后脑就传来一阵剧痛。身子正欲前倾,可自己左手持炬,右手握刀,顿觉不便。立即腾出双手,侧身想要反击。他的这多余动作只是这一瞬间,许应怎能放过?立马右手把刀一甩,握住刀柄,刀鞘飞出。直接持刀向秦奇后背砍去!
秦奇听到那声清脆的出鞘声,立马心中大惊,里忙侧过身子,往右侧草丛躲避,动作很是迅速。
一刀斩去,并没有如自己所愿直入后背,而是在秦奇的小腿拉出了一道极长的口子。这时,秦奇扔掉的火把已经熄灭。
“道子救命!”秦奇顾不得叫上痛楚,爬入草丛就大呼了一声!
心头一紧,那严道子过来了自己必死!不能在此停留,必须抓紧离开。顾不得再去斩掉秦奇,许应将竹笛插入腰间,立即奔开。刚才就已经知道秦奇的马匹在哪,直接跳上马背,用刀面狠狠击打马腹,双腿狠狠一蹬。
严道子才下马不过一小会,在田间仍未寻到如觉,正欲上马再找,一阵打斗声就传来,立即费神上马,疾驰而去。人还未至,一声呼救声就已传入耳中。
从如觉出现到现在也不过是入夜!未曾想,只是短短时间,自己两个属下就已死伤。严道子脸色一片深寒,直接朝前方马蹄声飞奔。至于受伤的秦奇,严道子根本就没考虑丝毫。
果然严道子心狠手辣极为不凡,当真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许应心中凛然。只能更加用劲的策马前行。
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愈发接近,许应骇然,自己只领先严道子堪堪几步了!那严道子比自己还要急,自己骑马居然也是跑不掉!这局怎么还是被堵死了!许应有点气恼。
心头一狠,缰绳许应持刀稍稍用劲砍了一下身下马匹,马匹吃痛,有些发疯,速度陡然变快。严道子见就快追上的马匹和自己一下子就又拉开距离,双眼紧眯,寒意更甚。只能不断加持道力的,刺激马匹。
顷刻间,许应就快出了田野,踏上官路。自己该往哪个方向逃?许应脑中深深思虑。逃往深山是肯定不行,不仅是山路难走,更不能把灾祸带到家门!只能往村子去,或许还能周旋一番。拿定主意,许应又砍了马匹一刀,直冲平严村。
严道子见身前马匹直接奔向村中,心中觉得这如觉应该是知道自己跑不掉,想在村里和自己周旋,但村中可是灯火通明的!虽然进村肯定对自己有利,也不轻视眼前这人,加紧跟去。
许应对村子根本就不熟悉,避免迷路被捉,只能走自己走过的路。身后严道子不断接近,许应心中很是焦急。这样下去,自己根本就周旋不了。
“快点让开。”许应策马经过草亭,见草亭前还是一群人,他顾不得改变方向,只能大吼一声,快速掠过。
话音刚落,一群人赶紧散开,只留下地上盖着白布的两具尸身和一个头裹白布的单薄身影。
许应见自己快要撞上地上那盯着自己的女子,许应双腿用力拍打马腹,左手持缰绳往胸口狠狠拉住,右手更加用力的砍了马匹一刀。
可是这时,马匹根本来不及转向,也停不住了!许应心中一紧。
猛地一颤,许应才反应过来,自己驾马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居然直接从那女子头上飞了过去!
许应松了口气,自己当然看得出来那地上的尸体和女子是谁。可眼下由不得多想,还是得逃命!
看见这一幕,严道子知道,这一耽搁,自己必能拿下如觉!至于快到自己脚下的尸身和女子,根本不需要顾忌。拿下如觉,这才是最重要的!
忽然,原本跪在地上的女子起身,还没站稳,就直冲严道子跑去。女子双目浮肿,一身粗麻孝布,只是右手在袖中没有露出。
严道子身下的马匹和女子狠狠撞在了一起,女子一下就瘫软在地上。严道子也是一震,还好身形稳健,没有落下马。不过马匹受到惊吓,朝另一个方向跑开,还不断抖动。
还没等严道子安抚好身下快马,那瘫软的女子又是缓缓起身,将右手狠狠挥出,竟然是一柄明晃晃的掌长小刀。女子最终吐血,身形无力,还是用劲全身力气,一刀狠狠刺入马腹!
“我好恨,好恨。恨你等贼人屠戮我亲人,恨自己无力杀了你们。”女子口中喃喃,神色迷惘,浮肿的双眼中,眼泪一滴、两滴、三滴……的缓缓掉下,很慢,很慢。披着孝服的身体就这样,慢慢的软了下去,伏在地上。
她双眼微闭,睫毛长长的,细眉若柳。只是,嘴角,一片嫣然。
待到来年和君住,一片冰心在玉壶。只是佳人,不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