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申睿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早晨他还趴在自己松软的床上撒娇喊自己起床,陪他去看无聊的画展,怎么就这么一会整个世界都变了。昨日还潇洒畅聊待ARNO生日时去山顶露营,现在却能对ARNO下毒手对着自己吐出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昔日手足反目对男人而言才是心底最痛的那跟刺,
“你别说了。”宋申睿痛苦的闭上眼睛,好像再多看他一眼都会脏了自己,宋申睿平生最不齿的便是欺骗与背叛,偏偏欺骗背叛自己的是引为知己兄弟的祁际,那是自己曾经最想保护的人。他无力的低下头,已经不想再听眼前这个陌生的祁际继续说下去了。
“你不想听啊!可我就喜欢看别人做不喜欢做的事情。”祁际其实长的很好看,白皙的皮肤,乌黑有神的眼睛,身材消瘦再加上平日里刻意的伪装容易令人觉得他更像女子。但此刻的他卸掉伪装,笔挺而立,凌厉精干,浑身透露出致命的侵略感,也许他长期执行任务,对自己的存在感收放自如。
他轻轻弹掉手指沾染的灰尘,不屑的在宋申睿和ARNO间来回的瞟了瞟,继续道:“你以为ARNO真的是救你于危难的好大哥吗?你以为你们的相识真的是命中注定情意相交吗?呵!别幼稚了!你忘了你姓宋吗?ARNO在中国的家需要你们宋家的助力,所以,即使没有我,ARNO那天也会设计好来与你相识,而我不过是帮他制造了认识你的机会。宋申睿,这三个字诱惑力实在太大,大到他因为你而对我放松了警惕。哦!不对应该说ARNO其实是查了我的,恐怕除了我那干净的养父母外什么都没查到吧,ARNO一定觉得我并重要,左右不过一个商人家的儿子想要巴结巨富对不对?”
祁际自嘲的笑声随着他突然看向ARNO戛然而止:“你一定没想到,从一开始我就是冲着你来的,我算准了你一定会去结识宋申睿,不过你身边的那些狗真是麻烦时时刻刻都跟在左右,老爷子对你确实好,暗系的人几乎都留给你了。啧啧就冲老爷子的这份偏心我若是大公子我也容不下你!”
“宋公子你看到没?你引以为知己的人其实各个都暗怀鬼胎,这一路恐怕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开心。”祁际悠悠的绕到宋申睿身后,弯腰从裤腿里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割开绑住宋申睿的绳子。
宋申睿不解这个疯子的举动,他现在究竟想干嘛?
宋申睿发觉绳子被割断,自己的双手自由可动,还未活动已经僵直发麻的胳膊和手,就直接冲着祁际上去就是一拳,黑衣男子看祁际被打欲出手。
祁际被宋申睿巨大的力气冲击轻微后退两步,抬起手挥了挥,示意无妨,目如刀剑警告黑衣男子不要妄动。宋申睿久站后腿部血液不循环,打祁际的时候自己也是一个趔趄,稳住后无法压制自己的怒火,将祁际摁在地上打了几拳趁乱将掉落的刀子踩在脚下。
祁际好似不在乎般就那么任由宋申睿对自己拳打脚踢发泄怒火。
宋申睿打着打着满脸都是眼泪,眼泪掉在祁际的手上时,祁际浑身一颤,用力推开宋申睿,宋申睿本就虚弱气血不顺,被祁际掀翻坐在地上。
祁际挣扎的站直身体,整理好刚才因扭打而扯乱的衣服,从衣襟里拿出绣着宋字的手帕轻轻擦掉嘴角的血迹,抬起胳膊用枪指向ARNO:“这一切我说的对不对?谢三公子!”
谢骏霖如鹰隼般的目光静静的看着祁际。
“谢公子你别这样看着我,有什么也与我没有关系。我的任务马上就要结束了。”祁际嘴角微翘含笑,这么久的潜伏伪装,步步为营,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他用力扣动扳机。
枪声,震耳欲聋。
“不要!”宋申睿不可置信的大吼出声,在听见枪声的瞬间捡起脚下的刀飞速用力刺进祁际的胸膛想要阻止祁际。
祁际捂着自己被捅伤和中枪的伤口重重跪倒摔在了地上。
谢骏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黑衣男子和祁际都中枪躺在地上。
祁际方才用枪指着谢骏霖开枪的时候瞬间瞄向他身侧后方的黑衣男子,黑衣男人训练有素感受到子弹的射击方向有偏时已躲避不开,便迅速朝祁际开了一枪。
谢骏霖没想明白祁际明明瞄准的是自己,他费尽心机布局如斯眼看大功告成在即,马上就要完成任务狙杀自己为何现在完好无缺的是自己,而他却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谢骏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祁际说的没有错,那天他是有意结识宋申睿的,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回中国去做,宋家是他最好的助力。自己身处危局,即使老爷子对自己很好,哪怕所有人都认为他会对谢家嫡子未来的掌权有威胁,但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这一辈子都永远不可能掌权谢家。他谢家的那位大哥嫉妒心实在太重,自己在美国离谢家那么远,都要想尽方法除掉自己,这些年他欠自己的总要找回来。
宋申睿双眼充血,看到完好的谢骏霖和倒在血泊里的祁际,再低头看自己沾满鲜血的手,那是成日跟在自己身后跟屁虫的血,是自己亲手将如此锋利的刀用力插入他的胸口,刀入胸膛的捅入感恐怕宋申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颤抖的跪在祁际身边,轻轻的将祁际抱在怀里,他那么虚弱,毫无面色可言,因失血过多而发青的脸上沾着被冷汗黏湿的额间眉发。他那么怕痛,连被啤酒罐拉环划伤手都要喊叫两天,现在胸口却插着一把刀,挨了一枪,宋申睿想要去拔掉他胸口的刀,却又收回手根本不敢动。
“祁际你这个骗子。”宋申睿已经哽咽到声音都在颤抖。
“我就是骗子,从小就是,我骗人骗的自己都不知自己是谁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咳咳~”祁际看着宋申睿的脸在回忆刚开始遇见他的样子。
“祁际你别说了,我都知道。”宋申睿看着怀里越来越虚弱的祁际心里极度恐慌。
“咳咳~让我说~申睿、大哥~”祁际看向呆立在原地的谢骏霖。
谢骏霖听见祁际叫自己,拖着受伤中枪的腿用力快速爬到他的身旁,握住他苍白无力的手。
谢骏霖湿了眼眶:“三弟~我都懂你快别说了留住力气!”
“祁际你别睡!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你!要不是我.。。我才是害你的凶手~”宋申睿看着怀里几乎昏迷的祁际大声哭了起来删了自己几巴掌。
“申睿你别这样,不怪你,我背叛,背叛了大公子,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能和你做朋友是我,,,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和和骄.。傲.。。”祁际声音轻微的说完缓缓闭上了眼睛,手滑落在血泊里。
谢骏霖紧紧咬着牙,嘴唇上满是牙齿用力咬的痕迹渗出了血,双手紧紧的蜷握住,谢骏铭你欠我的我记着,等我回来我们一笔一笔算。
宋申睿将慢慢冰冷失去生气的祁际紧紧抱在怀里痛哭不止。
“宋同学,你明天来上课吗?我给你带早饭。”
“闭嘴!你好烦。”
祁际看着宋申睿决绝转身离开的背影垂下目光:“我买了红豆沙想明早给你做北边的春卷当早餐,想来你也是不愿意吃的。你嫌弃它,也嫌弃我.。。”
我是真的想和你做好朋友,开学那天我就想那个站在学校雕塑下面朝阳光享受春风拂面的男子,活的好肆意好阳光好真实,不像我这一辈子都活在阴暗的角落里,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宋申睿。
直到宋申睿拐过两边都是苍天梧桐树的学林道后再不见身影,祁际才失落的沿着宋申睿刚刚离开的路朝前走,走到路边停了停,从包里拿出一袋红豆沙扔进垃圾桶,默默离开。
“申睿你不要总是欺负祁际,我们是哥哥要保护他。”ARNO推开正在数落祁际的宋申睿,一把将祁际拉到自己旁边笑眯眯的揉揉他的头发。
祁际心里是认ARNO这个大哥的,ARNO肯定是查了他的,完全可以除掉他这个危险,但还是选择接受他。
祁际是是谢家大公子谢骏铭外祖家养的暗人,从懂事起就被训练为谢骏铭做事,但他隐约记得小时候有个哥哥,可他记不清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哥哥,还是他在每次遭到毒打训练时幻想出来保护自己的哥哥。
所以当ARNO在酒吧一拳打在那个欺辱自己男人脸上,当他每次温柔揉他头发朝自己笑的时候,祁际就会想若ARNO真的是他哥哥该多好,ARNO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自己,可惜ARNO是谢骏霖,连大公子都忌惮的人怎么会是自己的哥哥。
但祁际没想到的是后来谢骏霖真的会对自己那么好就像对宋申睿一般的好。哪怕一开始谢骏霖只是为了宋申睿才对自己好,祁际也认了,他真的好想自己就只是祁际该有多好,可是他们逼自己动手,若不动手,就会是其他暗人动手,那样谢骏霖就更危险,祁际在犹豫挣扎中设局将其他暗人都诱杀了。
祁际做了一个暗人最不该做的事,所以他用他的命来偿。
宋申睿收回思绪,看着倒映在前方湖面上的月亮,皎白明亮,这月光漫漫无边,故人已去很远。
荣卿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宋申睿不再言语,端起来一口咽下,自己又倒了一杯洒在面前的地上,用这似乎是被回忆酿成般难以入吼的酒,敬自己对他漫长岁月的回首。
荣卿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眼前沉浸在伤心与追悔中的男人,这个男人于自己亦师亦友甚至犹如家人,她一直知道宋申睿在美国肯定是经历过一些事情才会如人所说的性情大变。即使宋申睿在自己已与他人面前已有不同还保留几分当初的性情,但她还是能感觉出这个男人身上一定是有故事的,只是直到今日才知晓宋申睿所经历的是相识欺骗,机关算尽,亲手误杀了挚友。
“后来呢?”
后来宋申睿和谢骏霖开着车把祁际的骨灰撒在了他们曾经开车奔跑过的公路,攀爬过的山峰,游过的大海里,这里有他们共同欢笑的回忆,畅想的未来,流过的汗水,奔跑的足迹,只可惜这一次只剩两个人重步足迹。
“你说他一个人待在这么遥远的地方会寂寞吗?”宋申睿将祁际最后一点骨灰撒到蔚蓝清澈的海里后站在岸边礁石上,看着壮丽的日落轻声问旁边的谢骏霖。
“也许会也许不会。”谢骏霖眯了眯眼睛答道。
“我本想带他回故乡的,咱们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如今这般他一人永眠异国甚至连个墓碑都没有,日后谁为他哭泣,谁为他祭奠?”宋申睿低头盯着自己刚撒完骨灰的手,仿佛祁际还在他旁边,还是触手可及。
“三弟不是在意这些东西的人,更何况他是暗人,我们并不知道他是哪里才是他的故乡。暗人都是从各地孤儿里选拔出来进行培养的,也许他连祁际这个名字都是假的,与其带他回一个冰冷陌生的地方不如就让三弟永远留在美国吧,这里有我们的回忆至少他是真的开心过。”谢骏霖双手背在身后临海而立。
二人沉默许久仿似在缅怀,在回忆在体会着最后与祁际相处的时刻。
“申睿,对不起。”谢骏霖终于对宋申睿说出自那日后就一直想要跟他说的话,他欠他一个解释才不算辜负他们所经历的光明雾霭。
“不必,我自小就明白这个姓氏会带给我什么,亲情友情爱情无一不会受它的影响,所以没有纯粹的感情,有时候水至清则无鱼,不管你和祁际都是因着什么目的来与我相识,但你们二人后来都是以真心对我,宋家的日子也没那么干净,这点分辨力我还是有的。”宋申睿面色如水,十分平静。
“祁际的死是意外你无需揽到自己身上,若说有错我也有,你别沉浸在过度自责的死局当中。”谢骏霖听到宋申睿对自己的原谅与认可终于放下心里的一块压心大石。但想到自那日后宋申睿夜夜都是在无尽的噩梦中惊醒,责怪自己亲手杀了祁际,心里满是无奈与担心。
“我看到这双手,就会想起若是当日我能再多信任他一点,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是我气急失了理智,以为他欺骗我背叛我才下重手杀了他,我是罪人我才是真正杀害兄弟的凶手。”宋申睿语气淡漠陈述心里的深痛,那是对自己无尽的自责与怨怼,这份悔恨会终生萦绕在他内心深处时刻煎熬。
“你不是!你是为了我,你以为他要杀我才会伤他,况且他是死于枪伤,并不是你的刀伤!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罪人是我不是你,这笔账我会亲手讨回来!”谢骏霖用力扶住宋申睿的肩。
“大哥,我想回去了,这里该看的看了该经历的经历了,我也该回家了。”宋申睿把祁际的骨灰盒紧紧的抱在怀里。
“然后我就从美国回来了。”宋申睿看着荣卿担忧自己的眼神,饮下杯中的酒,摇了摇头,“这梅子酒喝了许多却丝毫没有醉意。”
“你把我的酒都喝光了,还嫌弃它不醉人。”荣卿心知他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握了握宋申睿的手以示一切都过去了。
宋申睿倒完酒壶中最后一滴酒举杯饮尽,荣卿来回摩挲着手里的酒杯,惊讶ARNO居然是谢骏霖。宋申睿看了眼还在陷入在沉思中的荣卿,起身,离去前淡淡的道:“谢骏霖这样的男人身处漩涡,肩上担负的东西太多,他的世界绝不是你能想象的复杂,卿卿这样简单与他并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