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江游玩回来之后,“高居士”和“洪音道观”之谜就一直缠在薛涛和琦玉的心里,放也放不下。
这一日,琦玉又来到薛涛房里,正要说起这个事情,衙役领了一个驿丁进来,说是有薛涛一封自东京洛阳寄来的书信。
薛涛有些纳闷地接了过来,送走了驿丁随即就打开了。书信是笙遥的,薛涛自是喜不自禁地读了起来,也不避讳琦玉。
信中,笙遥告诉她,他因新拜了一位名师,姓孟,名郊,字东野,才辗转来到东京洛阳。先生成名很早,但是屡试不第,所以才肯接纳他和表兄这对穷兄弟。现在,他正专心跟着先生修习学业,才拖至现今给她写信。他一切安好,请薛涛放心。
笙遥书信的最后,附录了老师孟郊的一首五言《七夕》:“河边织女星,河畔牵牛郎。未得渡清浅,相对遥相望。”,请薛涛共赏。笙遥还曰:“七夕之时,读先生新作《七夕》,不禁联想到你我,相思甚浓,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薛涛读罢笙遥的书信,自是两眼泪垂,她马上修书一封也详述了自己对笙遥的相思之情。并说自己中秋月夜游赏锦江偶遇一妇,得一对子上联曰:“当初不知离别苦,一味匆匆,却尽姻缘,天涯从此住。看人来人往,犹水月镜花,踯躅意,自难足。道是谁人能诉?”。请笙遥公子来对出下联。
最后薛涛也附录了一个故事道:“妾不知公子可知韩翃与柳氏的故事否?容妾赘述……”
薛涛给笙遥讲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韩翃,“大历十才子”之一,与卢纶、李端齐名。他年轻时到长安考进士,与一位士家子弟李生结成了好友。这李生有位爱姬柳氏,号称容貌“艳绝一时”,还善于吟诗作赋。柳氏见过韩翃之后,很爱慕他的才情,便对李生说:“韩公子虽然现在只是一介白丁,但与他交往的都是一时的名士,将来必定有出头之日,所以您应该对他好一点。”
没想到豪迈的李生索性成人之美,干脆将柳氏赠给了她心仪的韩翃公子,还慷慨解囊资助三十万钱,帮两人操办了一场风光的婚礼。
第二年,被柳氏慧眼识珠的韩翃便高中了进士,自然要回趟老家省亲报信。因为时局动荡,韩翃不敢带着美貌的柳氏赶路,只能将她暂时安顿在长安。
安史之乱随后爆发,两京沦陷,两人从此失去了联系。韩翃每年都派人回长安去寻找柳氏,但接连三年都没有成功。等到肃宗收复长安时,韩翃担任缁青节度使侯希逸府中的书记,他再次派人回长安去寻找柳氏,但既不知道她是否还健在安好,也不知道她在乱世中是否已经变心跟随了他人,便让信使带去一袋碎金,袋上题诗一首《章台柳》:
章台柳,章台柳,颜色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这次的信终于送到了柳氏的手中。原来柳氏知道自己貌美独居,在乱世中十分危险,便到法灵寺中落发寄居。但即使这样,还是被蕃将沙咤利发现并劫走了。沙咤利对柳氏十分宠爱,“宠之专房”,但柳氏依然心系夫君韩翃。这次终于收到了韩翃的来信,立刻洒泪写下了一首《杨柳枝》,交给信使带回了。
薛涛在书信里把故事讲到这里,却戛然而止,俏皮地问笙遥道:“公子,只是我一时想不起这首《杨柳枝》诗句如何了?也忘了最后如何结局?我在此寻阅书籍不便,特请教与您。请您来信时讲述与我可否?”
琦玉在一边儿看着薛涛书写这个故事,忍俊不禁“嘻嘻”地笑了:
“嘿嘿,小女子,耍小聪明子哩!‘杨柳枝,芳菲节。可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谁人不知?你何必要考你的郎君啊?”
“姐姐,哪里是什么郎君呢?羞死人了。”薛涛起身捂了脸儿也笑道,“我只是明知故问,看看他的意思了哩。”
“意思好美妙吆,韩翃随候希逸入京觐见唐肃宗时,便把自己和柳氏的前后故事告知了候希逸。候希逸听后深为感动,代为上表肃宗,陈说了韩柳两人爱情故事的原委,请求归还韩翃的妻子。肃宗读了奏报也感叹不已,当即下了一道诏书,将柳氏判回了韩翃,赏赐给沙咤利二千匹绢作为补偿。韩翃夫妻终于破镜重圆哩。你的郎君明春殿试了状元公回来,定也会来和你‘破镜重圆’哩!嗷嗷!姐姐说的有误,是‘重铸新镜’哩。对吧?嘻嘻,嘻嘻。”
“姐姐,休要取笑我!”薛涛突然低沉了脸儿幽咽地道,“姐姐,我觉得我们不会有这么好的命吧?”
“妹妹,姐姐愿每日焚香祷告,祈祷妹妹好运好命哩。”琦玉也一脸严肃地回道。
薛涛长叹一声说道:“姐姐,我自知我们身份不际,但无论这笙遥是否有所嫌弃,也无论我与他是如何结局,我自要等他归来与我的明示……”